作者:涟韵男孩
(七)阴差阳错
夕阳西下,薄暮冥冥,荆襄大地的千里沃野上阡陌纵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夫们开始驱赶着牛羊往回走去,远远的村落里炊烟袅袅,一切看起来宁静而祥和。
江循和乱雪就在这样的暮色中悄悄离开了桃源村。江循知道既然玉玲珑已经赶到,桃源村之外了肯定埋伏下了很多换日阁杀手,他没有走来时的大路,而是跟乱雪绕了一条隐蔽得小路,走出村外那片暗藏奇门阵法的树林,夜幕已经悄然笼罩了大地。
这是是一个杂草丛生得小山谷,在四周群山的遮掩之下显得并不起眼。
乱雪扶着大肚子默默望着夜色中显得十分幽暗的树林,神色微微有些留恋,他们又要离开那个给了他们几天平静安宁的小村子,踏上长途跋涉,逃避追杀的日子了。乱雪下意识地握了握手中的剑鞘,美目微垂,她自幼被宁王养大,在宁王的安排下按部就班地长大,学剑,然后替他去杀人,一直都循规蹈矩。这次保护江循逃离南京,还是她第一次按照自己的意愿做一件事,虽然辛苦而危险,她却并不后悔。
乱雪悄悄望了望正低头仔细整理行装的江循,看着那个并不高大却坚韧沉着、锋芒内敛如一把鞘中剑的少年,芳心一暖,目光忽然变得柔软。如果说,开始只是为了还江循的相救之情,现在这样不离不弃,似乎更多得是想保护这个家伙吧?就像他会奋不顾身地保护她一样…
乱雪收回目光,抚着肚子缓缓走到江循身边,不说话,只是默默看着他。江循刚好系好包裹,抬头望见乱雪温润得眸子,笑道:“阿雪,咱们走吧?趁着晚上走远一些。”
“嗯,好,”乱雪微笑,说着一皱眉,“玲珑的毒无孔不入,防不胜防,咱们这几天吃饭喝水都得小心在意。”“怪不得你在桃源村带了那么多干粮,还有这些,”江循摇晃着手里的沉甸甸的一串水囊,笑道,“这些够咱们喝很久了。”乱雪却不跟他多说了,玉手拍拍江循挂在肩头的包袱,轻声道:“走吧。”江循一紧行装,跟她并肩向外面走去,两个身影很快就融入了沉沉的夜色中。
这一晚,江循和乱雪小心谨慎,处处提防,却始终风平浪静,一夜无事。待到黎明,两人已经远远离开桃源村了。
换日阁的人始终没有出现,叶凡心底难免疑惑,却又暗呼侥幸。乱雪挺着九个多月的大肚子,差不多已经一整天没有休息了。虽然她不肯说,可那份掩饰不住的楚楚娇弱,哪里能逃过江循的眼睛?他也不问乱雪的意思,不由分说地带她找到一户农家借宿半日,吃完午饭再休息了一个时辰,才告别那户纯朴热情的人家继续上路。
走在深秋的田野中,放眼望去,一片广袤旷达,天高气爽,凉风习习。江循和乱雪走的并不慢,到了傍晚,已经走出几十里路去,先前的小村子早已望不见了。
日薄西山,暮色渐浓。
江循和乱雪终于能暂时歇一歇、吃点东西了。
乱雪坐在江循搬来的一方青石上,轻轻抚摸着隆起的肚子,静静望着沉在远处天边的落日。虽然娇躯疲倦,却神情柔和,微风吹起垂落的发丝,清纯如花,娇美如画。
江循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笑着递过一个水袋:“阿雪,喝点水吧。”乱雪接过水袋浅浅抿了几口,眉目含笑,把水袋递还给他:“你也赶了半天路了,快坐下休息吧。”江循仰头痛快地灌下半袋水,才长出一口气,笑问道:“刚刚在想什么?”在想桃源村,”乱雪微微一笑,“江家也是这样子的吗?”
“江家不大,整座埋剑山庄算上仆从也没有桃源村人多,更不比那里的简单纯朴,”江循抬头望着北方,目光柔和,“江家的人平常大多在大漠和西域,只有年底才会返回山庄。他们有酒鬼,有赌徒,也有穷酸秀才、江湖郎中,并不是每个人都学剑、都是高手,但大家都在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活着,所以每个人都很满足,很快乐。”
“真想快些去看看呀,你的家乡,那个人人都很快乐的地方。”乱雪微笑着随他望向北方的天际,俏脸上满是向往的神情。江循望着乱雪被夕阳染上一抹柔美光晕的动人娇颜,柔声道:“你一定会喜欢那里的。”
乱雪笑吟吟地转头望着江循,俏皮地眨眨眼:“你们江家谁的功夫最好,你么?”这这天乱雪似乎心事重重,神色忧郁,江循见她笑的那么开心,不由的也是心情大好,摇头笑道:“江家年轻一代中或许是我武功最好,可埋剑山庄之后有一座剑冢,里面的五位守剑长老哪一个我也不过五分的胜算,”江循说着剑眉一凝,带着几分敬意笑道,“武功最高的要属太师父了,他老人家已有三十余年不曾用剑,只怕早已到得天道至境了。”
乱雪美目一弯,随即有些疑惑地问道:“江家高手众多,那你为什么不向他们求援呢?”江循面色一正,摇头道:“江家祖训:本家子弟第一次游历江湖,当生死由命,绝不能借助江家一人一剑。”说着歉意地望着乱雪高高挺起的大肚子,无奈地叹道,“没想到我胡闹一番,却累得你…”
“坐了那么久,你不饿啊?”乱雪却微笑着打断他,玉手抚摸着隆起得肚子,“我们可都饿坏啦。”江循一拍额头:“怎么把这个忘了!”连忙解开包袱取出干粮来,乱雪笑着接过去,贝齿不露细嚼慢咽。饥肠辘辘得江循更是抱着烙饼一阵狼吞虎咽。
一会儿工夫,江循就吃完了一张饼,乱雪却只吃了一点点。她不动声色地皱皱眉,拿过水袋泯了一口,才有些艰难地把嚼了很多遍的饼咽下去。
乱雪挺着硕大沉重得肚子,快要成熟得胎儿长的很大了,顶得她身子难受,一直吃的很少。烙饼又十分干硬难以下咽,她哪里吃得下?可现在两人连日风餐露宿,孩子又临盆在即,不吃东西根本就支持不住啊。
乱雪玉手悄悄揉了揉笨重闷胀的大肚子,还是拿起一张饼轻轻咬了一口,尽量小心地轻轻嚼,可胸口还是传来一阵烦闷恶心,她甚至来不及去拿水袋,就忍不住把饼吐了出来。
“阿雪?”江循连忙过来问道。乱雪玉手抱着大肚子,捂着嘴干吐了几下,才有些勉强地微微笑道:“没事的,只是有些吃不下了。”
离开南京才一个月,乱雪就已经消瘦了很多,九个多月的肚子却大了很多,高高地挺在纤弱的娇躯上,更显得那样娇弱单薄。江循心疼地望着她瘦削的小脸,沉默不语,神色却有些黯然。
乱雪轻轻抚摸着有些不安分的大肚子,目光柔软地望着一脸内疚的江循,正要说些什么,江循的目光忽然落在她身后,忽然露出一抹惊喜之色来。
乱雪顺着江循的目光转过头,身后不远处就是一片农田。刚刚收获完的土地,只有一直沉闷的耕牛还在默默站立着,古铜色脸庞的老农悠闲地做在地垄上,点着一竿旱烟悠闲地享受着这一天难得的空闲。渐渐浓郁得暮色中,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提着篮子走过去,衣裙朴素,脚步轻盈。夕阳最后一点余辉使得她的身影有些朦胧模糊,她似乎是老农的女儿,轻声唤了声,就取出一个陶罐,倒出一碗饭递过去。
江循快步走过去,看清那老农悠悠喝着的原来是一碗米粥,更是心下一喜,连忙向那老农拱手道:“老丈,姑娘,在下讨扰了。”那少女看到有些凸兀地出现的江循,脸颊一红,有些羞涩地低头不语,倒是老农放下碗呵呵一笑,声音苍老而和善:“后生,有什么事么?”
江循再一拱手,才笑道:“天色将晚,四周寻不到市镇,小子这边又有些急处,想跟老丈讨一碗米粥。”那老农拍拍烟袋锅,和蔼地笑道:“一碗米粥,客气个啥,尽管取就是了。”说着向旁边的少女道:“小翠,快给这位公子盛好。”
名为小翠的少女头戴方巾,朱唇皓齿,倒是出落得十分清秀动人。她低头轻柔理论地取出瓷碗将米粥盛好,这才伸手递过来,柔声道:“公子,给。”一句话说完,小脸儿却更红了。江循连忙接过来,谢过了老农和少女,这才快步往回走去。
乱雪静静望着走近的江循,安静而温婉。江循小心地端着碗递给她,笑道:“阿雪,喝点粥吧。刚刚那位老丈已经先喝过了,应该没问题。”乱雪对他轻柔一笑,轻轻接过来:“你不喝一点么?”江循大咧咧地摆摆手:“我身板结实,随便对付一下就行了。”乱雪美目微弯,含笑低头喝粥。江循望着她柔顺动人得样子,眼中笑意更浓。
很普通的米粥,乱雪却觉得比自己以前在宁王府吃惯了的珍馐好吃的多。她悄悄抚按着闷胀的肚子,很努力地把那碗米粥喝完,心情很好地对他笑道:“喝完啦。”江循接过碗来,故作老成地点头道:“嗯,这才乖嘛。”乱雪嗔望他一眼:“我比你还大一岁好不好?”江循笑道:“我闯荡江湖都一年多了,是你的前辈。”乱雪妩媚动人地横他一眼,还是忍不住掩唇娇笑起来。
听着乱雪银铃般的笑声,江循也是满脸笑意,正要去把老农的碗送回去,却见那个少女慢慢地走了过来。
夕阳即将消失在天尽头了,借着仅有的余晖,江循还是看清那少女已经把方巾解开,如瀑青丝随意垂落耳畔,脚步如弱柳扶风,顾盼之间竟是透出一抹媚惑娇艳来。乱雪看清那个暮色中渐渐走进的少女,眼中的笑意竟是瞬间一冷。
没等江循说话,那少女已经停下脚步,竟是抬起一双水汪汪地眸子望向乱雪,娇笑道:“雪姐姐,好久不见呦。”乱雪有些吃力地撑着浑圆沉重的大肚子战起身来,轻轻叹道:“玲珑妹子,你果然来了。”
“你是雪玲珑!”江循面色一变,双目冷冷盯着那少女,他竟然看不出半点她易容过的痕迹!“江公子,我在王府见过你哦,”雪玲珑娇笑,她似乎猜到了江循心中所想,水眸含笑,”骗一个没见过我的人,又何必易容呢?”
乱雪扶着大肚子缓缓有到江循身前,手按剑柄:“一别月余,你的胆量倒是大了很多。”雪玲珑却不答,美目有些冷然地望着乱雪,嗤笑道:“没想到连你都会背叛王爷,我真不知道他还能相信谁。”
“我没有背叛王爷!”乱雪玉手抱紧大肚子,娇躯颤抖,用力咬着嘴唇,“把江循送回大漠,我会回去向王爷请罪,任凭王爷发落!”
“才貌双全,冠绝金陵的花魁雪姑娘,居然成了这个样子,”玲珑带着几分嘲色望着乱雪鼓隆浑圆的大肚子,冷笑道,“只可惜,你肚子里孩子的父亲这时却狠不得亲手杀了你!”乱雪俏脸苍白,娇躯漱漱颤抖,掩饰不住痛苦的眸子里已经隐隐有了一抹泪光。
“阿雪!”江循心底一紧,忍不住对玲珑怒目而视。乱雪却深深吸了一口气,咬紧没有血色的樱唇,硬是忍下了差点夺眶而出的泪光,冷冷对玲珑道:“那是我与王爷的事,与你无关。你不敢动手,就赶紧逃!”
“雪姐姐你很凶呢,”玲珑掩唇娇笑,媚眼如丝地娇声道,“玲珑功夫不成,就算你挺着大肚子也不是你的对手,可你也莫要忘了人家的手段哦。”
“你在粥里下了钟情,我刚刚已经察觉了,”乱雪轻轻抚摸着大肚子,淡淡道,“玲珑,你莫要忘了,我们四人都有解药的。”玲珑笑意更浓,悠然抱臂笑道:“哦?那你便运功试试啊。”乱雪不语,凝神运功,俏脸顿时一沉,她明明暗中服下了钟情的解药,怎么身上仍然空荡荡的,没有半分内力?
玲珑笑吟吟地望着乱雪渐渐皱起的眉头,有些得意得笑道:“雪姐姐,这可不是钟情,而是相思。”
“这种毒是我在钟情中加入七种毒草,花了三年工夫才配置而成,”玲珑声音柔媚,似是轻轻叹了叹,“思君如明烛,煎心且衔泪。这毒比不上钟情,对没有武功的人全无作用,而且只能锁住内力两个时辰。但它却每天都会发作一次,需要以内力压制,每过一日,就厉害一分,耗费的内力也就越多。便如思念一个人,时间越久,种情越深。相思之念越重,发作次数就越多。”
说着,玲珑媚目微眯,似笑非笑得望定乱雪:“一个武功再高,内力终究有耗尽的一天,到时相思毒发,十死无生。”乱雪一怔,玉首微垂,轻轻念道:“思君如明烛,煎心且衔泪…”神色有些凄楚,却像是丝毫未把中毒之事放在心上。江循却是面色凝重,霍地踏出一步,对着玲珑冷喝道:“妖女,解药是什么?”
“江公子,奴家忘了告诉你啦,”玲珑美目一转,语含媚意地柔声道,“这相思的味道有些特别,曾经中过钟情的人闻到了,会暂时经脉阻塞、内力凝滞。就算你想强逼人家,只怕也没有机会了呢。”
江循武功精妙过人,心念一动,便知玲珑所言非虚。他原本只是经脉受损,若是冒险出手,即使不用全力,武功平平的雪玲珑也不是对手,可现在再次为她暗中下毒,当真是束手无策了。
江循摇头苦笑,望着那个执着地挺着大肚子护在自己身前的娇弱倩影,目光一沉,忽然迈步走到乱雪前面,朗声道:“雪玲珑,我跟你回宁王府,你把相思的解药给我,如何?”
“江循!”乱雪美目中带着一抹惊色,娇呼道。江循却不看她,仍是目光灼灼地望着玲珑。沉了一沉,玲珑倒是格格一笑:“你除了跟我走,还有别的办法么?”江循目光一凛,一个阴冷沙哑地声音忽然传入众人耳中:“王爷只说要把雪姑娘带回应天,可没说你!”
玲珑眉头暗皱,美眸望向身后鬼魅般出现得黑衣男子,娇嗔道:“常恨,你想做什么?”
来人身量瘦长,苍白面皮,一条右臂软软垂在袖中,正是那日跳江远遁的常恨。他鹰目眯缝,阴阳怪气地笑道:“没什么,跟江公子叙叙旧而已。”江循倒是呵呵一笑,目露嘲讽地看着常恨的右臂:“多日不见,想来常兄的伤都好了?”常恨左手从背后取出一个酒坛,随意晃了晃,阴森森地咧嘴道:“放心,待会儿我会把你的四肢一一折断,再挖出你的心来下酒。”说着伸出猩红的舌头添添嘴唇:“少年心配女儿红,想必美味得很啊。”
乱雪俏脸一寒,挺着大肚子站在江循身边,娇叱道:“常恨,你休想伤他!”“雪姑娘,你还是关心你自己吧,”常恨不紧不慢地瞥了乱雪一眼,冷笑道,“我可不会跟离风一样疼惜你。你若再拦我,就跟这小子一起死吧!”
玲珑望着神色阴厉的常恨,面有忧色,似是担心他真的抗命杀了乱雪和江循。乱雪更是美目一寒,反手就要拔剑出鞘,江循却转身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乱雪看着江循平静柔和的目光,不知怎么得就是心神一定,竟然顺从地扶着肚子退后半步。江循已经微笑着望向常恨:“在下这辈子除了学武,便是好酒了。眼下这条命已经握在常兄手中,不知道常兄能否赏几杯酒给小弟,黄泉路上也好解解闷?”
“不错的主意,”常恨冷笑,露出森白得牙齿,“待会儿我倒要亲眼瞧瞧,你的胆子跟常人有什么不同。”说着手一扬,酒壶脱手飞出轻飘飘的落向江循。
江循内力虽失,武功却在,手腕一沉一拧,巧妙地卸去壶上暗劲,已经稳稳把酒壶接在手中,痛快满饮一口,畅然笑道:“何妨倾尽杯中酒,一刻销愁直万金。好酒!”朗笑声中,他仰头倾壶,满壶烈酒就化作一道清亮酒线落向他口中。
夜色渐渐笼罩旷野,江循的身影也在常恨眼中有些朦胧了,常恨左手按抚着刀把,狭长鹰目中缭绕着一抹阴冷。玲珑媚目眨也不眨地望着豪迈饮酒的少年,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乱雪却是美目一张,惊讶地望着江循,他现在的样子,让他想起了那晚江序喝酒克制钟情的场景。两人同行多日,乱雪早已知道这是江家解毒的妙法“醉解千愁”。
这些天许欣和乱雪先后施针,再加上许欣给的药,江循的内力已经大半得到控制,但还远未根除隐患。他若再强行出手,只怕真的要如许欣所言,会武功尽废!乱雪眉头一皱,就要毫不犹豫地上前阻拦,她才一抬头,就遇上了少年坚毅而笃定的目光,他不动声色地对她微微摇头。望着江循清瞿挺拔的身影,乱雪芳心一颤,是啊,现在除了他出手,还能怎么办呢?她黯然低头望着自己圆隆的大肚子,她没有内力,又撑着这么笨重的身子,只能拖累他罢。想到这里,她幽幽一叹,终于柔顺地对他点点头,轻抚着大肚子向他身后退了退,抿唇不语。
一壶酒并不多,江循鲸吞牛饮,转眼工夫就喝完了。他抬袖擦了擦嘴角的酒迹,随手丢了酒壶笑道:“我辈不拘轻狂笑,放荡一醉解千愁!痛快!”
“喝完了么?”常恨也笑了,双眼在夜幕中隐约露出一丝骇人得幽光,“那我就送你上路了。”说着左手五指曲张,缓缓将那把狭长的弯刀拔出鞘来。江循却不看他,反而地下头去双目微闭,暗中凝神运功化毒。乱雪杏眼含怒,冷冷地望着常恨,却当真没有上前阻拦。常恨嘴角笑意更沉,一步一步朝江循走去,一线冷光在刀身吞吐不定,愈发显得寒气逼人。
常恨的脚步很稳,不急不缓地走到了江循面前。江循忽然睁开眼,对他轻轻叹道:“我想杀的其实只有宁王,与你无关。”常恨不以为意地嗤嗤一笑,左臂一抖,弯刀划过一个诡异地弧线如一缕轻烟般掠向江循胸腹之间的七处大穴。
江循神情平静,淡淡望着锋利地刀锋。常恨心底忽然不可抑制地生出一种莫名得恐慌,他眼中戾气一涨,沉喝声中手中弯刀陡然加快。
江循动了,不见他如何动作,腰间长剑已经握在手中,凭空出现一样地横在刀身之上。常恨这一刀虚实莫测,江循剑上却带着一股他剑法中罕见地奇异柔劲,将常恨暗藏的三记后招尽数化去。
“这小子明明中了玲珑的毒,怎地还能出手!”常恨这一惊实在是非同小可,他毫不犹豫地就要抽刀后退。可刀身却被江循长剑紧紧黏住,竟是纹丝不动!
常恨双目一寒,正待再次运功回夺。江循忽然张口一吐,一股酒浪猛地喷出,在半空炸成一片雨滴,劈头盖脸地落向常恨。常恨果断弃剑,左臂急摆,宽大长袖翻飞而起,如一张伞盖将连绵酒滴尽数遮挡。
没等常恨松一口气,陡听玲珑一声娇喝:“小心!”他才听到喝声,耳畔便响起刺耳地布帛撕裂声,江循的左掌已经震裂他衣袖挟开山之势疾拍而来!
常恨性子乖戾阴狠,眼见江循咄咄逼人,鹰目怒张,长啸声中左掌急翻而起,寸步不让地迎上江循手掌。
双掌相交,常恨只觉一股大力汹涌而来,胸中一阵气血翻涌,身子止不住地退了一步。江循虎目如电,一步踏出。
常恨脚步尚未站稳,江循已经出现在他面前,左掌仍是悍然当胸拍下。
常恨面色骇然,江循武功竟如此刚猛霸道,在他的强攻之下,自己竟然来不及换上一口长气!常恨的衣襟被江循掌风激得猎猎作响,他狠狠咬牙,眼中涌起一抹赤红,怒啸声中拼力提气不躲不避地迎头装上江循铁掌!
双掌再交,常恨周身衣衫猛地一鼓,左袖陡然炸裂成漫天碎片,常恨身形一沉,居然没有再退,反倒是江循飘然后退,两人四目相对,漠然对望。
从江循突然出手到两人连对两掌,这一切只在转眼之间,夜色昏暗,玲珑根本来不及瞧清双方的招式,她不敢贸然上前,美目带着惊疑地望着两人的身影。乱雪就在江循身旁,也只有她隐约看到江循第二掌其实只与常恨手掌一触即收,在常恨衣袖炸裂的一瞬,他似是并指成剑,在常恨胸口飘然而过!
沉了一沉,常恨终于扬起布满血丝的眸子望向江循,声音嘶哑:“这是一门剑法?”“不错,”江循神色漠然,淡淡道,“缺玉剑法第十六剑,大漠孤烟。”常恨脸色惨白,默然点头,一蓬血雾陡然从他胸口喷出,他喉咙中挤出一道嘶嚎,人已经颓然倒地。乱雪美目一震,她这才看见,常恨胸口有一道自肩及腰、深可见骨的伤口,致命得伤口!
常恨死了!玲珑花容失色,她怎么也想不到,凶名赫赫,威震天南的“离恨刀”,竟在一个中毒之人手下走不过两招!她随即反应过来,娇躯一转就要逃遁。可她才一回身,才发觉江循已经无声无息地站在了她身前,手中长剑已冷意森森地横在了她玉颈之上!
玲珑娇躯一颤,随即露出一抹动人娇笑,媚眼如丝地娇嗔声道:“江公子,奴家可不敢跟你动手呢。”江循目光清冷地望着玲珑,缓缓道:“把解药给我,我不杀你。”望着他眼中逼人的冷光,玲珑俏脸一白,睁大眼睛一副无辜的样子:“‘相思’没有解药。”
江循长剑一紧,只差一毫就能划破玲珑的肌肤,声音也更冷:“妖女,这毒是你配的,你怎么可能没有解药?”感觉到江循剑刃的冷意,玲珑芳心一紧,连忙低声道:“不是什么毒都有解药啊,‘相思’真的没有解药!”
乱雪挺着大肚子走到江循身旁,美眸轻垂,忽然轻轻道:“是啊,相思怎么会有解药呢?”她终究心地善良,又与玲珑同在换日阁中多年,不忍心看她伤在江循手下,神色有些复杂地望了玲珑一眼,对江循道:“江循,放她走吧。”
“阿雪,可你…”江循皱眉望向乱雪,乱雪却摇摇头,正要向他说点什么,玲珑忽然素手一扬,一团粉红烟雾突然从衣袖中飘出,一下子将猝不及防得江循笼罩其中!
江循若是武功全盛时期,护体真气遍布全身,绝不容烟雾轻易近身。可他再次强运内力,实在无异于雪上加霜,一身经脉灼痛欲焚,雄厚内力四处乱窜,几已失去控制。他面上不动声色,实则已在苦苦支撑。玲珑突然出手,江循正望着乱雪,他甚至来不及反应,已经满满吸了一口粉雾。江循对玲珑的毒深为忌惮,惊怒之下脚步一错身子快如流星地倒退丈余。玲珑却不追击,毒粉出手,她人已飘然后退。
换日阁中,玲珑轻功最好,她曼妙得身姿在夜色中几个起落,人已经去的远了。
乱雪挺着大肚子走到江循身边,关切地轻声道:“你中毒了?”江循默运玄功,却并未差觉有什么异样,反而是内力愈发鼓荡充盈,胸中阵阵气血翻腾,他勉强按捺住一口真气,摇头道:“我没事,阿雪,你为什么要放她走?”
乱雪水眸一黯,玉手下意识地在隆起的大肚子上抚摸着,轻轻道:“我和风哥哥至少还有过家,玲珑却是出生不久就被王爷收养,送去苗疆学下蛊用毒之法,十五岁回到王府入了换日阁,她的身世也很苦的。”
江循望着同病相怜,有些忧郁的乱雪,故作轻松地笑笑:“好吧,如你…”说着,他身躯一颤,紧抿着的嘴角还是有一线血丝淌下。
乱雪看着江循有些苍白的脸色,神色一慌,惊道:“糟了,你的伤!”江循挺直身躯,低声道:“玲珑只怕还未走远,咱们先离开这儿,当心她去而复返!”
乱雪点头答应,江循伸指连点,封住胸口几处穴道,这才勉强迈步向北走去。乱雪玉手扶着腰肢,托着肚子跟着他一起离开。
不远处的一棵树下,玲珑忽然从阴影中显出身影,借着月光望着江循和乱雪渐渐远去的背影,俏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得意地笑容,柔声道:“雪姐姐,你不是对王爷忠贞不渝么?我倒要看看,过了今晚你会怎么办呢?这可比杀了你们有趣多了,咯咯…”淡淡得娇笑声在沉寂得夜色中显得十分虚幻,那道倩影也渐渐消失在黯淡的光影里了。
夜色沉沉,月光冷清。
江循和乱雪默默赶路,已经走出了十几里路了。乱雪被相思锁住内力,又挺着九个多月的肚大子,额头已经渐渐渗出汗水来。可她只是玉手尽力托扶着沉重的大肚子,将大半心思都放在了江循身上。
少年的步伐一如既往得笃定沉稳,可细心的乱雪还是发现他的脚步越来越沉,呼吸也越来越粗重。她一咬樱唇,扶着肚子紧走几步拉住江循,柔声道:“都走这么久了,我们休息一会儿吧?”江循脚步一停,身子就是一抖,一口鲜血抑制不住地喷出来。
“江循!”乱雪连忙扶住摇摇欲坠地江循,柔软温热的大肚子紧紧贴着他的身子,“你怎么样了?”江循靠着乱雪温软的怀抱缓缓盘坐在地上,喘息着挤出一丝微笑:“阿雪,我要运功了,又要累你护法了。”他一身收束不住的内力压抑多时,早已到了爆发得边缘,再耽搁下去,只怕就要绝脉而死了!
江循顾不上再说什么,收敛心神抱圆守一,凝神运起焚阳决,拼力约束起浑身内力来。乱雪有些吃力地扶着肚子在他身边盘坐下来,硕大浑圆的大肚子顺势压在交叠得小腿上,玉手抚摸着轻轻起伏的肚子,望着江循的目光尽是担心与关切。
江循浑身衣衫被自身雄浑难驭的内力激得不住起伏鼓荡,浑身大汗淋漓,脸色更是泛起阵阵赤红之色。乱雪的俏脸也随着他涨红的面色渐渐发白,抚摸肚子的玉手也停下来环抱住隆起的小腹,掌心都是细汗。
一个时辰,在乱雪的等待中显得那样漫长。终于,江循终于长长出了一口气,睁开了有些黯淡得眼睛。乱雪连忙托着大肚子有些笨拙地站起来走到他身边,轻声道:“怎么样了?”江循望着她关切的眸子,神色一黯,随即苦笑道:“内力散入全身,经脉枯竭,差不多算个废人了。”乱雪咬着樱唇,柔声道:“还有办法么?”江循早知道有这样的结果,反而有些坦然地摇头道:“只怕是没有了。”
乱雪不语,扶着大肚子吃力地蹲下身,从怀里取出一块丝巾轻轻替他擦着额头的汗水。江循怔怔望着少女近在咫尺的动人脸庞,她神色温柔细腻,柔软的娇躯和圆隆的大肚子不时摩擦着他的身躯,阵阵甜香不断地飘入少年鼻端。江循早已钟情乱雪,却从未像这一回这样心魂沉醉,只觉眼前得少女实在是娇美动人、惹人怜惜到了极处。
一股异样地冲动忽然从江循心中升起,他不由自主地想要把身边的少女抱进怀里,恣意爱怜一番。可他随即暗暗苦笑:“江循,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她是阿雪啊!”乱雪不知道江循心中已经转过了数个念头,她帮他擦完汗水,忽然发现少年正怔怔地望着自己出神,俏脸儿就是微微一红,挺着大肚子扶着他的肩头站起身来,转头望着四周沉沉的夜色:“夜已经深了,咱们今晚便在这里休息吧。”却没有发现,因为两个人靠得很近,她浑圆高挺,软玉温香的大肚子几乎已经贴在了江循脸颊上。
江循强迫自己不去靠近乱雪的娇躯,可少女清幽的体香却仍是不住传来,让他的呼吸都紧了一些:“好,我来收拾一下。”说着连忙就要起身。乱雪却按住他的肩头,微笑道:“你身上有伤,乖乖在这里休息,我来吧。”说着也不顾江循反对,径自挺着大肚子走到一边,收拢一些柴草点起篝火,又取出干粮和水袋,将一块厚实得毡布铺在地下,虽然沉重浑圆得大肚子累得她身子笨拙,这一切却仍是做的很是娴熟。
江循目不转睛地望着乱雪忙碌得身影,目光不住在乱雪修长玉腿、丰腴臀瓣和挺拔酥胸之间流连着,他试图将目光移开,却没办法做到!一股异样地火热躁动在胸口熊熊燃起,他的呼吸更是越来越重,血丝渐渐爬满了那双原本清澈的眼睛。
“不对劲!”在江循不由自主地站起身走向乱雪时,他猛然惊觉,可身体却似是不听使唤一样地向她靠近,他只能很吃力地从口中发出压抑地低喝:“阿雪!”
乱雪刚刚铺好毡布,娇喘细细地扶着酸痛的柳腰转过身,看到江循呼吸粗重地向自己走过来,只道他内伤发作,连忙挺着大肚子迎过去问道:“江循,你?”江循只觉浑身阵阵燥热,脸上更是浮现一抹异样赤红,他努力保持自己最后得清醒,咬牙道:“阿雪你别过来!”乱雪见他身子阵阵颤抖,哪里顾得上他说什么?急忙过去搀扶住他的身子,焦急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不要吓我啊!”
一接触到乱雪娇软的身子,江循只觉心中轰然一炸,虎目一瞠,猛地伸出双臂把乱雪紧紧抱在了怀里!
乱雪猝不及防,猛然被他有力的手臂抱在怀里,美眸瞬间惊诧地睁大。江循却是不管不顾地重重箍住她的纤腰,狠狠嗅着她诱人的幽香,双手不断用力,浑然不顾她的大肚子重重撞到自己,又被两人的身子紧紧挤住。
乱雪肚子里的胎儿受到惊动,不安地挣扎活动起来,肚子的胀疼终于让乱雪回过神来,她挣扎着想要推开江循,惊声道:“江循,你做什么?你弄疼我了!放开我!”她柔软温热的大肚子紧紧顶着江循,随着她的挣扎不停磨擦着他的身体,江循喘息更剧,双目赤红,猛地低头重重吻上乱雪樱唇,一只手更是按在乱雪娇嫩得臀瓣上肆无忌惮地游走。乱雪惊慌失措,拼命挣脱着他的侵犯,挣扎着娇唤:“不要!江循,我是乱雪啊!你冷静点!”江循却毫无反应,竟然再次咬着她的嘴唇火辣痛吻!
两人虽然都没有内力,可乱雪终究是个娇弱少女,又挺着九个多月的大肚子,哪里是势若疯魔得江循的对手?她越是挣扎,江循就把她抱得越紧,大手已经顺着她圆隆的大肚子用力摸了上来!乱雪俏脸苍白,夹杂着惊怒羞恼,盈盈粉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是玲珑!”乱雪猛然想起玲珑逃遁之前甩出的粉色粉末,芳心之中痛楚凄然,“玲珑,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江循忽然放开她的唇,猛地低头向下吻去,火热大手更是在她身上四处游走。乱雪娇躯忽然一软,认命似得停止了挣扎,任由他在自己玉颈香肩上狂乱亲吻,身子随着他的俯身被他一点点地扑倒在毡布上,两行清泪无声地滑落脸颊,打湿了被他胡乱解开的裙带。
一片乌云忽然遮住了弯月,天地间陷入一片浓重得昏暗中,连风声都听不到,只有篝火旁还隐约看到两道身影紧紧贴近在一起,身子在火光中蔓延成一片迷离的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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