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涟韵男孩
(九)玉人情重
薛映寒的闺房布置得很简单,并没有寻常女子那样各式各样的装饰,妆镜台上只放了几个灵巧盒子,整洁的墙壁上竟挂着几把长剑,几乎像是男子的房间了。只有浅粉色的床帷和淡淡的幽香才让人感觉到这是女子的住处。
江循还是第一次进别人的闺房,虽与薛映寒自幼亲近,也不禁有些束手束脚,索性目不斜视,只是跟着薛映寒的脚步。
薛映寒回头瞧见他拘束的样子,忍不住捧着肚子笑的花枝乱颤,圆鼓鼓得大肚子更是随着笑声不住的起伏颤动。可江循却笑不出来,他突然一愣,随即神色惊愕,因为他看到薛映寒面前竟然放着一个装满水的浴桶,桶中热水腾腾冒着热气,一股起异的清淡香气正从里面飘出来…
眼看薛映寒挺着大肚子走到桶边,江循终于开口道:“映寒姐,你…你到底要做什么?”薛映寒笑吟吟地望着江循窘迫的样子,玉手捋着垂落肩头的发丝,妩媚动人地笑道:“今天接了两趟镖,累坏了,当然是洗个澡去睡觉啊。”江循神色更窘:“那你叫我来干什么?”说着转身逃也似的往外走去。
“站住!”薛映寒娇喝一声,见他真的应声止步,这才忍不住笑道,“逗你玩儿呢,这是给你准备的。”“我?”江循一脸苦像:“我也不行啊。”薛映寒嗔望他一眼:“笨蛋,这是给你治伤用的。”江循这才神色一松,苦笑道:“那也不用啊,我这伤…轻易好不了了的。”
薛映寒没有忽视他目光深处的黯淡,挺着大肚子走近他:“你没有试过,怎么知道治不好?”江循望着她温柔而笃定的眼眸,双目一震,忽然想到什么似得盯住桶中那异香浓郁的浅碧色温水,轻轻道:“的确有一种药能治我的伤…”说着她猛然抬头,凝眸望向薛映寒微微一乱的凤目,“是雪心丹,你用了雪心丹对不对?”
雪心丹,江湖故老相传的一种奇药。十余年前,薛映寒之父薛嵩年花了数年之功,走遍大明天下,这才寻到昆仑雪莲、极北冰蟾、雁荡云芝、长白寒蚕等奇珍异宝,请神医白瑞炼制而成。以白瑞医道之高,尚且只炼成三颗,之后不久白瑞便飘然仙去,更兼冰蟾等物世所罕见,当今之世,再也寻不到第四颗。
此药药性奇特,对病痛蛊毒全无验效,却最擅于脏腑震动、经脉伤损等诸多内伤,便是走火入魔都能清静凝神,导气归元,实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奇药。
薛嵩年年青之时游侠四方,四处学武比剑,虽练成一身高妙武功,却也积了一身暗伤。雪心丹练成之后,薛嵩年便自服一颗,另一颗赠与白瑞,神医死后下落不明,薛映寒所藏只怕已是世上最后一颗雪心丹了。
江循神色凝重,薛映寒却毫不在意,只是有些无奈地轻轻笑道:“我就知道瞒不了你。”江循双眉皱起,急道:“映寒姐,雪心丹举世罕有,你怎么能…”
“不就是一颗丹药么,”薛映寒打断他,摇头一笑,目光柔软,“能治了你的伤,才算是有些用处。”
“这雪心丹薛伯伯花了多少心血,怎能轻易用在我身上?”江循此来嵩山,原本便只为请薛嵩年护送自己返回江家,如今却累得薛映寒动用雪心丹,他哪能不急?说着更是用力摇头:“我伤的只是经脉,苦修几年便能回转的!”
“苦修个十几二十年?”薛映寒玉手扶了扶大肚子,“以宁王的武功,二十年后,你还有几分胜算?”江循语塞,薛映寒也不等他回答,托着大肚子踱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凤目一冷,淡淡道:“反正药已经化入水中,你不用,明天我让薛伯倒掉便是。”
江循望着薛映寒故作冷意的怒容,却不禁眼角一酸,终究是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姐,你别生气了,我用就是了。”薛映寒俏脸上这才露出盈盈笑意来:“这还差不多。”
“雪心丹药性奇寒,须用阳刚内力化解,可惜你现在内力全失,只能将丹化入水中,所需时候也多些,”她说着轻轻一叹,秀眉蹩起,“你这些日子不断强运内力,一身经脉十损其八,想要彻底恢复,怕是难的紧了。”
江循摇头道:“能少练十几年,我已经心满意足啦。”薛映寒挺着大肚子站起身,目光轻柔地望着他:“退去衣物,快些进去吧。”说着径直走到床边,扶着肚子背过身去。江循目光温暖地望了望她起伏有致得曼妙背影,这才宽衣解带,纵身翻入桶中。
桶中药水瞧上去热气腾腾,一入水中,却觉出一股透人肌骨的寒意。好在江循一身内力散入全身,虽然难以凝聚,倒还本能地护主,将那寒气大半化解。江循暗暗称奇,缓缓在桶中盘坐下来,只有颈肩露在水面。
薛映寒听到身后响声渐静,这才托着大肚子转过身来,望着整个身子都盘缩在水中的江循缓缓道:“你现在开始运转焚阳功,慢慢融汇雪心丹的药力,应该需要三日时光,”说着语音一柔,“切记,不要急于求成,也不要分神,我给你护法。”
薛映寒撑着笨拙沉重得大肚子,有些吃力地面对他盘坐在床上,浑圆硕大的肚子压在交叠得玉腿上,身子却仍是挺得笔直,望着江循的神情安然而柔美。江循认真点头,深深望了望她动人得娇靥,缓缓闭目,抱元守一,勉强聚起一线内力沿着干枯滞涩地经脉缓缓运转。
薛映寒凝望着江循闭目定气、神色平静的脸庞,刚强坚韧如男子的她,目光竟变得像水一般的温柔,她展颜一笑,用她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轻轻道:“浑小子,不管是谁要跟你为难,有我在,咱不怕他们!”
江循一夜未归,虽然薛伯已经带过话了,乱雪还是清晨就来到夕梧院,这才知道原来江循竟是在疗伤。薛映寒挺着九个多月的大肚子守了一夜,虽然尽力掩饰,却还是藏不住身子的疲倦,乱雪便执意由她来守着江循,换薛映寒去休息。
两女都心照不宣,换日阁随时都可能杀上门来,因此轮流守在房中寸步不离,只盼着江循尽快守功。
薛映寒武功虽高,终究身怀有孕,又临盆在即,薛老爷子远走江南自然放心不下,走时特意留下镖局七位镖头中武功最高的“游龙刀”韩仲。
薛映寒和乱雪亲守夕梧院,韩仲则带领一众精干镖丁在四周巡视。嵩阳镖局外松内紧,暗中戒备,换日阁却似乎没有追上来,始终没有动静。
两天时间,就在薛映寒得紧张地守候中过去,转过天来就是第三天的晚上了。
桶中的水颜色渐浅,几乎已如清水一般,江循神色平静,纹丝不动,仿佛老僧入定,但以往略显苍白的脸庞却渐渐恢复了神采。
乱雪抱着肚子倚靠在床边,美目微闭,仿佛睡着了一样。薛映寒正襟危坐,玉手缓慢而轻柔地抚着鼓隆的大肚子,美目始终在江循身上流转。
夜色渐深,四周静谧无声,似乎连大地都陷入了沉睡。薛映寒终于娇躯一松,缓缓向后靠住椅背,玉手悄悄按揉着柳腰。
一声微不可察地轻响忽然自屋顶传来,似乎只是一只鸟雀落在瓦片上,乱雪却娇躯一震,眼睛霍地睁开望向薛映寒。薛映寒却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美目望了望江循。乱雪点点头,她会护着江循的。
薛映寒收回目光,低头继续抚摸肚子,一身真气却悄然流转,聚精会神地听着屋顶的动静。
那人停了一停,随即缓缓向下活动,他的脚步声甚至比风声还要轻淡,若非早已暗中堤防,薛映寒绝不会注意到!
那声音缓缓移动到屋檐便停了下来,随即乱雪便看到一个淡如月光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投落在窗户上。
沉了一沉,薛映寒才扶着纤腰站起身,对乱雪道:“雪姑娘,今晚你守着他吧,我先去休息了。”乱雪答应一声,不动声色地扶着肚子缓缓走到江循身边。薛映寒腆着大肚子转身向外走去,缓缓伸手推开门。只有乱雪看的到,薛映寒开门时顺手将挂在门边的一把长剑拔了出来,剑刃出鞘的声音隐藏在开门声中,竟是神不知鬼不觉。
门扉轻启,倒挂在屋檐下的黑衣人看到一手背在身后撑着腰肢一手托扶着大肚子的薛映寒缓缓走出来,她丝毫没有察觉头顶的异样,而是朝着院外迈出一步,黑衣人已经听到她是要去休息,嘴角忍不住露出一抹冷笑。
一步走出,薛映寒整个人已经来到院子里,黑衣人目光带着抹得意肆无忌惮地向她丰腴挺翘得臀瓣望去,可他只看到了一抹雪亮的剑光!
这一切只发生在转眼之间,薛映寒脚步落下,撑着腰腹得玉手已经陡然翻起,手中长剑蓦地指向黑衣人胸腹之间!
黑衣人双目一震,却虽惊不乱,双手在飞檐上一圈一抱,身子已经诡异地顺着檐木翻滚而上。薛映寒娇叱一声,左手稳稳抱住圆隆肚腹,玉足一点,腆着大肚子飞身而起,手中长剑寒光急吐,嗤地划破黑衣人地肩膀。
眼看黑衣人翻上房檐,薛映寒不由地心底暗气:“要不是我顶着这个肚子,他怎么躲得开这一剑!”但这念头之在心中转了一转,她玉手却毫不迟疑地抓住房檐,挺着大肚子腾身上了屋顶。
薛映寒轻功虽妙,奈何九个多月的大肚子沉重笨拙,身子腾挪不便,身子在屋顶上落下时不禁晃了一晃。黑衣人便趁她立足不稳之时斜身扑来,一只右掌狠辣刁钻地拍向她浑圆鼓隆的大肚子!
薛映寒美目一寒,她长剑还让在外围,回转不及,只得玉手抱紧大肚子尽力扭腰一转,总算堪堪避开了这一掌。可她肚子太大,闪避虽急,黑衣人冷硬手掌仍是擦着她圆隆的腹侧,冰冷掌风激得柔嫩肌肤丝丝刺痛。
薛映寒美目一瞠,丢下长剑娇躯回转,手掌照着黑衣人当头罩下。黑衣人不声不响地翻腕拍出一掌,竟是毫不相让。双掌一交,黑衣人内力不及,闷哼一声身子飘然后退,他却借着这一掌之力脚步急错,倒退之势仍是形同鬼魅。
薛映寒出掌既快,掌上内力难免有些难以后继,黑衣人的内力却有些奇怪,虽被她一掌震退,却仍有一丝透掌而过,诡异地顺着手臂向她娇躯袭来。
薛映寒怀着身孕,本能地护着腹中胎儿,急运内力将侵入体内地内劲化接,黑衣人却趁机逃进了沉沉夜色中。
两人这几下起落攻防均是以快打快,薛映寒娇躯动作太急,惊动肚子里的小家伙一阵不满地活动,她只能轻叹一声,玉手抱着难受得大肚子轻轻安抚,任由黑衣人在夜色中去的远了。
忽听院外呼啸一声,一个四十余岁的精壮汉子领着几个镖丁撞进院来,喝道:“什么人?”
薛映寒托着大肚子飘身落下,望着那汉子道:“韩叔,是我。”乱雪扶着肚子迎上来:“薛姐姐,你没事吧?”薛映寒只觉肚子里阵阵闷胀,孩子也动个不停,玉手悄悄按揉着肚底,摇头笑了笑:“我没事,可惜让他给逃了。”
韩仲沉声道:“大小姐,刚刚发生什么事了?”薛映寒道:“刚刚来了一位粱上君子,不过已经被我赶跑了。”说着她沉吟一下,才抚着肚子道:“我吩咐你的事,准备的怎么样了?”韩仲道:“都准备妥了,大小姐,你…”薛映寒摇摇头,韩仲便不再说话,带着镖丁转身出去了。
待韩仲一行走出院子,乱雪才缓缓道:“这人虽不用剑,却藏不住换日阁独有的轻功,”她眉头一皱,“可我却从未见过他。”薛映寒蹩眉不语,暗道:“这黑衣人武功不弱,应变也快,应当不会默默无闻,可乱雪却从未见过他…难道他是偷天卫里的人物?”
换日阁只怕近日就会找上门来,好在江循今晚便能行功结束,薛映寒倒是松了一口气,对乱雪道:“无论如何,我们先护着江循过了今晚,别的事明天再作理会。”乱雪点点头:“薛姐姐,你先去歇一歇,下半夜我来守吧。”
薛映寒刚刚有些动了胎气,肚子难受得更厉害了,她有些无奈地叹口气:“好吧,你来替我。”与乱雪走进房里,腆着不住胎动的大肚子走到床边坐下,默默运功安抚胎儿。乱雪转身关好房门,抱着肚子在椅子上坐下来,静静望着入定的江循,屋子里再次陷入寂静。
夜,也在这万籁无声地寂静中更深了一些。
天色渐亮,沉沉夜色一点一点散去。江循吐出一口长长的浊气,终于缓缓睁开眼睛。
薛映寒抱着大肚子下床走过来,美眸含笑:“你‘醒’了?”江循望了望微笑着看着自己的乱雪,对薛映寒笑道:“映寒姐,辛苦你们了。”薛映寒美目横了他一横,扬手丢给他一身长袍:“先把衣服穿好。”也不看他,拉着乱雪转身出去了。
江循穿好衣服,整束鬓发,这才推门来到院子里。薛映寒早已吩咐丫环准备好了一桌酒菜,和乱雪相对坐在院子的小亭里,见他出来,对他笑道:“饿了吧?快过来吃饭。”江循三天没吃饭,早饿的前胸贴后背了,毫不客气地走过去,结过一杯清茶大咧咧地坐了下来。
三人不急不慢地吃过早饭,薛映寒才向江循问道:“现在怎么样了?”江循沉思片刻,缓缓道:“丹药化入全身,需要一段时日慢慢炼化,这伤是有的救了。”乱雪轻声道:“你的武功能复原吗?”江循神色平静:“能恢复七八成吧,比我想的要好一些。”
“大小姐,”管家薛伯忽然从外面走近来,对薛映寒恭声道:“虎威镖局周老镖头、八卦刀邱门主、宋家宋二先生他们已经到了,现在大堂等候。”薛映寒神色一喜,连忙挺着大肚子起身笑道:“咱们快些去大堂,莫要让几位叔伯等久了。”薛伯躬身答应,引着三人往前院走去。
江循这才知道,薛映寒前一天已经发出请帖,邀登封各家门派前来镖局助拳。周老镖头等四位登封武林泰斗都是薛老爷子的好友,最是仗义豪侠,薛映寒虽未言明所为何事,他们却仍是早早赶了过来。
薛映寒并没有让江循和乱雪到大堂,只让他们等在堂后的竹亭里,独自一人挺着肚子快步走进镖局大堂。
中摆着两徘枣红大椅,三位老者端坐在大堂两边。靠近主位的两位须发皆白,最年轻的那个也已两鬓花白,但三人却均是吐息悠长气定神闲,显然都有一身不俗地内家修为。薛伯早早已奉上茶盏,三人相交多年,不用旁人相陪,自在堂中谈笑风生。
薛映寒走到堂中,扶着大肚子从容敛裙曲身,含笑道:“是映寒失礼,三位叔伯久等了。”
坐在左首的八卦刀邱老门主笑呵呵地望望她隆起的肚子:“快来坐,别累着咱们的大小侄女。”另外两个老者也善意地抚掌大笑。薛映寒粉面含羞,嗔望了邱老一眼,这才腆着肚子走到他右手边坐下。堂中四人她辈份最小,虽是薛府主人,却并不去坐主位。
老镖头周潜年纪最大,性子却最爽直,寒暄了几句,他便对薛映寒笑道:“小侄女儿,说吧,请我们来有什么事?”薛映寒托着肚子站起身,轻叹道:“请几位伯伯来,是因为镖局遇上一件难事,可爹爹远在江南,映寒又大着肚子,实在应付不来…”她声音轻缓,却不提江循的事,只说镖局要保一趟被换日阁追杀的要紧人镖,要请三老援手。”换日阁威震天南,在北方却凶名不著,何况周潜三老都是薛嵩年多年至交,薛映寒开口相求,哪能不允?她一说完,三老当即点头答应。薛映寒喜上眉稍,再次挺着肚子躬身道谢,安排丫环去准备酒席,自己仍是陪三老喝茶谈笑。
当夜,云重星稀,夜色浓浓,只有一轮弯月在云中时隐时现。
嵩阳镖局外,一队镖车正悄然而立。周潜三老并马立在最前方,他们各自带了门中精干弟子,身穿嵩阳镖局镖定的衣服围护着一辆马车。
初冬的夜已有了寒气,薛映寒身披斗篷,扶着大肚子现在马队前。她身后站着一个青衣长剑,身形与江循相似的男子,身躯在微风中微微有些发抖。旁边的女子纤秀高挑,身穿白裙,小腹高高隆起,夜色中几乎就是乱雪的样子。
薛映寒转身对身后两人说了几句话,那白裙女子答应一声,陪着青衣男子俯身进了马车中。薛映寒望着两人放下车帘,这才挺着大肚子走到周潜马前,神色幽然,声音微颤:“三位伯伯,换日阁杀手手段层出不穷,你们千万要小心。映寒累得三老奔波赴险,实是不该,等三位伯伯回来,我一定亲自到府上赔罪。”说着玉手托住大肚子,扶着柳腰吃力地向三老深深施了一礼。
宋二先生宋濂挥手笑道:“这丫头,跟几位伯伯还这般客气?”周潜老镖头却是神色一肃,朗声道:“小子们,启程上路了!”众家弟子低声答应,周潜向薛映寒摆了摆手,与宋濂两个掉转马头,带着镖队径直向北去了。
薛映寒抿着樱唇,默默望着镖队渐渐消失在夜色中,忽然幽幽一叹,抱着大肚子有些无力地靠住了身后的石狮子。
连夜送走的这趟镖,保的是登封本地的一个官僚,名叫顾修儒。进士出身,本是登封知府,半月前被朝廷拔濯为大同游击将军,临行前却得知有仇家雇了杀手要在路上截杀他,知府大人无奈之下只得来请嵩阳镖局的镖师保护自己前往大同。
当时薛映寒已经知道了江循遭换日阁追杀之事,灵机一动,便接了下这趟镖。她知道换日阁的杀手十有八九会潜伏在镖局周边,这几天天精心安排,让镖局一个身形与乱雪相近的丫环腰腹绑上棉衣扮成孕妇的样子,再让顾大人穿上江循的衣服,更劳师动众地在黑衣人出现的第二日深夜就请三位老门主护着他们悄悄离开镖局,只为引走换日阁在暗处的杀手。
顾修儒虽平素鱼肉百姓,不是好官,但嵩阳镖局接了他的镖,原本不该让他身陷险境着。可是为了江循,薛映寒顾不了那么多了。还有三位伯伯,他们从小看着她长大,毫不犹豫地信任她,她却没有告诉他们实情。好在三老终究武功高强,江湖经验丰富,与门下弟子相互照应,只盼他们不要有事…
想着,薛映寒玉齿紧咬樱唇,抚着大肚子重重叹了口气,目光却仍那样坚定。无论如何,这份债她薛映寒背下了,无怨无悔。
夜风吹起了垂落得发丝,薛映寒目光幽幽地望了望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摇头轻轻一叹,撑着沉重得腰腹站起身,挺着大肚子缓缓向镖局的大门走去。
一道高挑纤秀得倩影渐渐融入深沉夜色,往日坚韧刚强的她,竟显得那样柔弱怜人。
英武过人、不输须眉的“嵩阳剑凰”薛映寒,终究只是一个女人,一个只会默默对那个人好的女人…
转过天来就是十一月初三了。
风和日丽,万里无云,连渐渐浓重的凉意都悄悄收敛了些。
嵩阳镖局大门敞开,守门汉子仍是威武严肃,却始终没有人进出,院子里也静悄悄的,丝毫听不到任何喧嚣。
直到日过终于,才有几个汉子驾着三辆敞篷马车缓缓从街角转了过来。一个一身青袍、掌柜模样的中年人径自走出人群,与门外一个汉子低语几句,那汉子便转身进了镖局。
不多时,就有十几个镖局的杂役抬着几口半人高的箱子走了出来,众人脚步沉重,显然箱中装得都是重物。那掌柜的见状,头也不回的挥了挥手,他身后的一众伙计连忙照顾着上去帮忙把箱子装上马车装封好。
镖局杂役装完箱子就默默转身下去了,另有一队三十余个腰挂长剑的精干镖丁鱼涌而出,走在前面的女子从容信步,神色淡然,正是薛映寒。
薛映寒换了一身男子装束,素衣浅裤,外罩青袍,飘带束发,足踏短靴,越发显得玉腿修长,身段玲珑,顾盼之间自有一番女子罕见的勃勃英气。她临盆在即,特意选了一件宽松些的袍子,却仍被高高挺起的肚子撑得紧紧裹着腰腹,浑圆饱满的大肚子形状一览无余。她已经有近十个月的身孕了,鼓隆硕大的肚子比几天前更大了一些,隐约看得出有些下坠了,无形之中给她增添了几分刚中带柔的柔美孕味。
最惹人注目的却是她身后背着的那把剑,江循的激扬剑长有三尺,已经是罕见的长剑了,薛映寒这把剑却有四尺余长,宽刃阔柄,算上剑鞘只怕要比寻常铁剑重上数倍。这样一把厚重的大剑,却背在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娇柔女子身上,似乎让人有些奇怪,却更衬出她身上非同凡响的凛然气势来。
薛映寒腆着大肚子在镖局门前站定,凤目缓缓望着门外三十多个挺拔而立的汉子,他们已是现在镖局剩下最精干的伙计了。
那青衣掌柜忽然走到她身前,低声道:“大小姐,你现在不宜长途跋涉,还是留在镖局吧。”薛映寒神色一柔,摇头轻声道:“韩叔,别劝了,我的身子我自己有数。”扮成掌柜的韩仲望着她欲言又止,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沉沉点头。薛映寒微微一笑,转头望向队伍前面一个身量高大的青年:“常五哥,咱们起程吧。”薛嵩年的第五弟子常晟性子沉默寡言,只向薛映寒拱一拱手,转身招呼着一众伙计整理行装。
薛映寒从怀中取出一条青缎腰带绕过大肚子系在腰下,约束住外袍的下摆,却显得肚子更加滚圆凸兀。她信步走到一匹青骢马前,玉手扶了抚大肚子,竟然踩蹬跨到马上,圆隆的大肚子随意地压住马背,行云流水般干脆利落。
韩仲与常晟对视一眼,与其余三个镖师翻身上马。薛映寒英姿飒爽地一挥手,一马当先带着镖队向南行去。
镖队出了城门,一路向南,半天之后就出了登封地界。
眼看暮色沉沉,天色将晚,薛映寒便让众人停下扎营,韩仲和常晟招呼着镖丁整理营地,薛映寒下马后却挺着大肚子带着四个伙计径自来到一辆马车前,挥手道:“把箱子打开。”
几个伙计都知道这位大小姐性子急,也不问缘由,动作利落地打开了车上的两口箱子。江循猛地从箱子里站起来,深吸了几口气,笑道:“终于能出来透透气了!”虽然箱子留了气孔,可这半天颠簸还是把他闷坏了。接着乱雪也在四个伙计惊讶地目光中扶着大肚子缓缓站起身来,揉着酸痛的腰肢轻轻吐了一口气,终于重见天日了。
等江循将乱雪从马车上扶下来,薛映寒才对他道:“先过来吃点东西吧,待会儿去休息一下,等半夜咱们就启程。”
镖局的伙计已经生起了火堆,架起一口铁锅在煮着什么。江循跟乱雪走过去跟几个年长的镖师一起围坐旁边,薛映寒取了一个水袋递给他,这才撑着大肚子在他身边坐下。
风餐露宿原是镖局走镖的家常便饭,伙计们忙碌一阵,便围坐下来吃了一顿简单而丰盛的晚餐。随后众人有条不紊地铺下毡毯,各自躺下安歇。
待到半夜,镖局众人早已提前醒来,整装待发。
要在两天前天嵩阳镖局的伙计就按薛映寒的吩咐在附近准备好了两辆马车和十几匹好马。薛映寒和乱雪都临盆在即,身子不便,便同坐一辆马车,相互之间也有些照应。江循则需要静坐练化雪心丹的药力,自己坐了一辆,韩仲、常晟得五个镖师各自骑了马,带着一众镖丁丢下车货,换乘马匹趁着浓浓夜色调头向北而去。
众镖师倚仗快马,天还未亮就远远绕过嵩山,快马加鞭一路向北,五天工夫就赶了上千里的路,第六天傍晚已经远远望的到延绵万里的长城了。越过长城,再有一天时间就能近入大漠,到时换日阁便有三头六臂,也奈何不了江循了。
日薄西山,暮云四散,人困马乏的镖队终于走到一片白杨林前。晋北高原干燥少雨,千里荒野,草木极为少见。赶了一天路的镖队突然见到一片绿色,虽然树林边缘的杨树大多已经枯死,却仍是精神一振,互相吆喝一声,一齐驱马奔入林中。
薛映寒腹中胎儿即将足月,身子越发沉重笨拙,再加上这些天撑着大肚子奔波劳碌,她虽然好强,奈何身子实在有些支持不住了,渐渐一天多数时候都在马车里休息安胎,将琐碎事情都交给了韩仲和常晟。
众镖师伙计围绕两辆车将马匹栓好,便在韩仲两人的安排下分出数人四散巡哨,余下的伙计分别去打柴生活、掘地取水、铺设毡布,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
江循这五天日夜运功,他天赋超人,再借着雪心丹之助,竟已恢复了三成内力。他这真气一周天运完,听着外面伙计们聊天谈笑,索性收功起来跳下马车,走到薛映寒和乱雪的马车前笑道:“映寒姐,跟阿雪一起出来透透气吧。”
一只如玉纤手撩起车帘,薛映寒从后面探出身子。这几天即将出世的孩子总在肚子里不停地活动,薛映寒夜里辗转难眠,睡的很少,神色难掩几分疲惫,可她对江循的笑意却还是轻柔温润:“小点声,你的阿雪睡着啦。”
江循会心一笑,薛映寒玉手托抱着浑圆的大肚子,有些吃力地从车厢里出来,她的肚子比离开镖局时又大了一些,圆滚滚地顶在身上,明显看得出肚子的形状开始下坠了,膨胀鼓隆的小腹撑得两条玉腿都有些并不拢了。
江循望着薛映寒隐约呈现水滴形得大肚子,忽然想起前些天在桃源村,许欣生产前那几天肚子也是这个样子,心道:“看映寒姐的样子,只怕这几天就要临盆了。”见江循怔怔望着自己出神,薛映寒轻啐一声,笑嗔道:“混小子,发什么呆呢!姐这个样子,不会过来扶我下去呀。”说着还向他挺了挺几乎足月的滚圆大肚子,娇躯斜倚车厢,孕味十足,曲线玲珑柔美。她在人前强势豪爽,在江循面前却从未刻意掩饰女子的娇怯温柔。
江循有些歉意地一笑,随即迈步走到车前,平静自然地伸臂揽住薛映寒香软得身子,小心地扶着她走下马车。
等薛映寒托着大肚子站稳身子,江循才放开她的手臂,语声关切:“映寒姐,你是不是快要临盆了?”薛映寒凤目一挑,故意向他挺了挺大得有些下垂的浑圆肚子,摸着肚子含笑道:“孩子在我肚子里,你比我还清楚啊?”
江循却不回答,还是轻声道:“姐,这里已经临近大漠,我和阿雪已经没事了,你还是带着韩镖头他们回镖局吧。”薛映寒也不回答他,只是柔声道:“你啊,有工夫想这些,还不如多练会儿功呢。”
江循还要说话,常晟却拿着干粮和水袋走过来:“师妹、江兄弟,吃点东西吧。”薛映寒接过干粮对江循展颜一笑:“不说了,先吃饭。”江循无奈,只好走到旁边的火堆旁席地而坐。
薛映寒向常晟笑道:“常师兄,一起过来坐呀。”常晟摇头道:“不了,那边还有点事。”说着从旁边搬了快平整的石头摆在篝火旁,默默转身去了。薛映寒芳心一热:“爹爹的十余位弟子数常师兄性子缜密,厚道善良,可惜他太寡言少语了些。”
想着,薛映寒倒是望着江循摇头一笑:“这混小子还不是一样,从小天赋超群聪明绝顶,对待感情却迟钝得像块木头?”她心底一涩,俏脸上却仍是嫣然微笑,托扶着沉重的大肚子走到江循身边缓缓在石头上坐下。
夜色宁静,凉意袭人,只有燃烧得篝火不时发出散乱的“哔剥”声。
薛映寒抚着大肚子坐在篝火旁,姿态优雅地缓缓吃着干粮,淡淡得火光照在她娇美得俏脸和圆隆的肚子上,使她看起来是那样温柔动人。
江循几次想要说话,可看到薛映寒安详温和的神情,却都欲言又止,火堆边一时间陷入无声得沉默中。
“小循,”薛映寒喝了一口水,忽然望向江循,“你喜欢雪姑娘,是不是?”她这个问题问得太突然,江循有些反应不过来,怔了一怔,才神色不自然地错开跟她对视的目光,笑道:“映寒姐,你想什么呢?”
薛映寒凤目横他一眼:“口是心非的家伙,你骗的了我么?”江循面色一窘,望着薛映寒带着一丝嗔意得目光,他却是摇头苦笑道:“她一心一意地念着宁王,我又算什么呢?”薛映寒摇摇头,目光认真地望着他,语声温柔:“依我看来,乱雪痴恋宁王,多半只是对他太过崇敬依赖,在她心中,只怕对你倒是有几分情意的。”
江循愕然望着薛映寒温润的眸子,直到确定她没有开玩笑,才无奈道:“可我怎么看不出来呢?”薛映寒笑嗔他眼:“我们女孩儿家的心思,你个混小子怎么会懂得?”江循面露迷惘之色,许久才道:“映寒姐,你怎么跟我说这些?”
薛映寒忽然转头望着天空,幽幽一叹,却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轻声道:“我有些累了,先回去休息。”说着撑着大肚子缓缓站起身来,江循连忙起身道:“我扶你回去。”
“不用了,”薛映寒却似笑非笑地摇头道,“今晚我睡你的马车,你么…”她凤目望了望乱雪在的马车,“自己看着办吧。”也不等他回答,转身挺着大肚子径直往马车走过去。
江循哭笑不得地望着薛映寒窈窕得倩影渐渐走远,心底暗道:“映寒姐今晚这是怎么了?”对薛映寒有些反常的言行白思不得其解,只好学她抬头望望天空。
天空没有一丝云,一轮弯月高高挂在藏青色得天宇,就这样一轮不满的月,却清亮得空中看不见一颗星星,将整片大地笼罩在一片阴凉如水的月光下,愈发显得这夜幽静深邃。四周的一切都披着幽亮的月光,幽亮得让人心底莫名地生起一丝奇异得压抑之感。
江循目送薛映寒曲线动人的背影消失在月光下,望着天空怔怔立了许久,才徐徐慨叹了一声:“真是大好月色啊。”转身迈步,向另一辆马车走去。
他永远也不会知道,转身而去的薛映寒已经芳心悱恻、柔肠百解,她在心里轻轻对自己道:“薛映寒,这么多年,你究竟在坚持些什么呢?你们都不再是青梅竹马的孩子了,他遇到了乱雪,你也有了丈夫,而且就要给他生孩子啦…”她低头目光温柔而幽郁地望着自己浑圆的大肚子,贝齿咬着樱唇,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轻轻道:“你只是他的映寒姐姐!最后为了他再痴一回吧…送他回到江家,这辈子就再也莫要见他了!”她说的坚决,心底却是柔肠寸断,凤目泛红,可她却倔强地忍住了差点夺眶而出的清泪,扶着马背撑着笨重的大肚子吃力地登上马车,始终不曾再回头。
江循申手掀起车帘,才看到乱雪已经醒来,正抱着大肚子静静望着窗外的夜色。他从怀里拿出干粮和水袋递给她,笑道:“娘子,饿坏了吧,来吃点东西吧?”
乱雪却不接,只是美目向他望来,轻声道:“不要叫我娘子…”离开登封这几天,薛映寒始终无微不至地照料着江循,她带着江循喜欢喝的酒,戴着给他替换的衣服,会按时把干粮和酒水送到他车上,就像一个尽职尽责得妻子在体贴自己的丈夫。乱雪和薛映寒同乘一车,最清楚她如今的身子有多么笨重娇弱,她多活动一会儿就累的腰肢酸痛,镖队的事都已经力不从心了,可江循的衣食住行她却仍然挺着大肚子亲力亲为,乱雪也是女孩子,怎么会不知道薛映寒对江循的那份情意?
不知怎么的,每当乱雪看着薛映寒看江循时温柔的目光,看到江循自然而然地接受,心底总会抑制不住得生出一丝酸楚与难过,她自幼在王府长大,成人后就加入不见天日的换日阁,对感情之事其实也是懵懵懂懂,这感觉她还是第一次出现,越是压抑制,心中越是烦闷。
江循过来时其实她已经醒来,却没有出声,透过窗户望着他和薛映寒坐在篝火旁亲热地说话,她心中竟是说不出的难过,虽然江循体贴地送来晚饭,可她看着他熟悉地脸孔,却蓦地芳心一酸,幽幽地继续道:“我什么都不懂,也不会照顾你,薛姑娘才像你的娘子…”
江循一愣,有些无奈地望着乱雪有些幽怨的眸子,暗道:“映寒姐和阿雪今天怎么都这么奇怪?”他从心底爱恋乱雪,见她郁郁不乐,自然而然地伸手握住她微凉得玉手,柔声道:“映寒是我姐姐啊,怎么会是我娘子?倒是你,怎么都不肯答应做我娘子。”
乱雪被他火热得手掌握住纤手,再遇上他温润柔和得目光,俏脸儿蓦地浮现两朵娇红,玉首轻垂,没有答应他的话,却也没挣开手掌,任由他握着。
江循神色一喜,得寸进尺地挨着她香软得身子坐下来,还是把水递给她:“快吃点东西吧。”乱雪终于顺从地从他手中接过干粮,她内心深处对他的亲近并不反感,反而有些喜欢。望着他楞角分明的俊朗脸庞,她心中忽然升起一个念头:“薛姑娘对他情意深重,他却只当她是姐姐。那我对他呢?”芳心之中思绪烦乱,几乎不知道自己在想着什么了。
(十)第一杀手
车厢里没有点灯烛,只有一缕幽幽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使得车里那个窈窕身影显得有些朦胧。
薛映寒娇躯倚靠着车身,硕大鼓隆的小腹让她没有办法像几天前那样盘腿坐着,只能分开玉腿,尽量让姿势舒服一些,玉手交替抚摸着胎动明显的大肚子。
刚刚只是下车与江循一起坐了一会儿,她就开始腰酸背痛,沉重的大肚子里面孩子又不停地活动,时不时还会踢她的肚子,薛映寒身心俱疲,只能尽量挺起肚子,给孩子大一点的空间,玉手也顺着胎儿的活动抚摸着肚子,只盼着小家伙能快些消停一点。
她身孕已近十月,算算日子再有两天就是产期了。虽然是第一次怀胎,薛映寒也隐约感觉到孩子随时都要出生了,
她低下头,目光爱恋地望着缓缓起伏鼓动的大肚子,柔声道:“你啊,就知道在我肚子里调皮,就不会聪明点,等到了大漠再出来?那儿虽然苦了些,至少没有这里危险呀…”
马车外忽然传来韩仲低沉的声音:“大小姐,好像有点不对劲。”薛映寒蛾眉一凝,抱着大肚子身子坐直,掀开车帘问道:“怎么回事?”韩仲道:“咱们派去巡夜的几位兄弟没有回来换班,人也不见踪影,崔老六(同来的四个镖师之一)已经带人去找了。”
薛映寒美目一沉:“韩叔,让兄弟们先别休息,提神戒备,等崔六他们回来再说。”韩仲点点头,转身离开。薛映寒却玉手捂住大肚子,眉头微微皱起,却是肚子里的孩子又踢了她几下。
“这小家伙今晚怎么动的这么厉害?”她轻声道,玉手安抚着不安分的大肚子,心底没来由的升起一丝不安。
只过了片刻时间,韩仲和常晟还在布置镖丁们四散守卫,一个高大人影忽然踉踉跄跄地从远处跑过来。韩仲沉喝一声:“什么人!”那人不答,仍是摇晃着跑过来,没等韩仲第二声喝出口,他猛地向前一扑,整个人已经滚倒在火堆旁。
“崔老六?”常晟双目一震,惊道。众人借着火光,这才看清来人正是浑身是血的崔老六!韩仲急步上前,只见崔六身上纵横交错着两道狰狞地剑伤,整个人成了一个血人,眼看是活不了了。
常晟扶起崔六身子,急道:“发生什么事了?”崔六浑身颤抖,拼力挤出一丝声音:“林子外面…有…有杀手!”话一出口,胸中一口气再也续不上来,气绝而死。
众镖师多年出生入死,交情深厚,眼看崔六惨死,不由得双目泛红,韩仲更是睚眦欲裂,紧握得双拳格格作响。
“林子外面的兄弟们只怕也已凶多吉少了,”薛映寒听到动静,挺着大肚子缓缓走过来,看到崔六的尸身,美目一颤,暗道:“崔六武功不俗,对方竟能悄无声息得将他们杀死,人数绝不会少!是换日阁?”她心底念头一动,忽然转身挺着肚子向江循的马车走去。
江循和乱雪也掀开车帘,正要下车,见到薛映寒过来连忙问道:“映寒姐,发生什么事了?”薛映寒摇头笑道:“没事,那边遇到了一点意外。”江循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抬头越过她的身子往火堆旁望去,薛映寒却娇躯一动,纤长玉指飘然点出,没等江循看清楚,已经连封了他胸前三处大穴。江循身躯一僵,缓缓坐倒在车上,惊道:“映寒姐,你?”乱雪伸手扶住他,忽然道:“是换日阁追过来了,是不是?”
薛映寒不答,她知道乱雪不愿与换日阁动手,只是道:“雪姑娘,你护着江循,外面的事交给我们就好。”乱雪犹豫一下,还是点头答应了,撑着大肚子抱住江循的身子望车厢里退去。薛映寒从马车中取出自己的长剑,任凭江循在身后连声急喊,她却毫不犹豫地挺着大肚子抱剑向镖队前方走去。
林子里忽然多了一个人,韩仲几个只是望了走向马车的薛映寒一眼,再回头他已经鬼魅般出现在火光刚刚能照到的斑驳树影下。
这人身量瘦削高大,身穿一身阴影一样的黑色长衫,他的面孔藏在黑暗中,可众人竟能清楚得看到他阴冷淡漠的双眼。一把还染着一缕鲜血的长剑斜斜握在他手中,剑刃被月光染上一抹惨白的寒光,只看一眼,就让人打从心底生出一丝颤栗来。
这样冷的一个人,这样冷的一把剑,一言不发,就这么仗剑而立,登时现出一股摄人心魄的阴森杀意来。
韩仲和常晟紧紧盯着那人纹丝不动的身影,只觉似是有一抹浓重地阴霾压在心头一样怪异,一时之间竟是谁也没有开口喝问。
薛映寒怀抱长剑,挺着大肚子从镖队中走出来,神情淡然,脚步沉稳。她一个娇弱女子,还挺着足月的大肚子,但气势竟是丝毫不输给那黑衣男子。镖局众人都分开两边,只有韩仲和常晟没有动,面带一丝忧色地望着那个缓缓踱到面前的傲然倩影。
薛映寒在黑衣人身前两丈外挺下脚步,左手握住长剑剑鞘戳在地下,右手稳稳托住沉重的大肚子,凤目紧盯黑衣人,朗声道:“嵩阳镖局薛映寒,来者何人?”
黑衣人终于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英俊而淡漠得脸孔,声音淡得似乎没有任何感情:“换日阁,离风。”薛映寒双瞳陡缩,他终是来了!俏脸上却不动声色,不减半分气势地跟他对视着。
离风目光微转,似是大量她几眼,才面带讽意地道:“让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来保护,江循真不愧是少年英雄。”薛映寒丝毫不恼,也是抚着大肚子讽笑道:“他若武功不失,你能胜他?”离风不答,无动于衷,神情淡漠。薛映寒却忽然缓缓问道:“江循伤重难愈,早已不是宁王的威胁,你又何苦纠缠不休?”
“王爷只是下令把他带回去而已,要杀他的是我,”离风的目光忽然冷了下来,“阿雪为了他与换日阁为敌,怀着身孕被追杀千里,换日阁的高手即将赶到,江循不死,阿雪迟早要被他害死!”
离风身为换日阁四大杀手之首,心性何等坚忍,素来喜怒不形于色。可他说到“换日阁高手即将赶到”时,薛映寒却敏锐地从他冷酷地目光中察觉到了一丝忧虑与恐惧,她芳心一寒:“换日阁中还有什么人,竟会让离风都感到惧怕?难道是…”这念头刚一升起,就被她强行压下,面对离风,她不敢有丝毫分神!
“你为了乱雪要杀他,我却非护着他不可,”薛映寒凤目紧紧望着离风,肚子里的孩子偏在这时又活动起来,她心中暗叹,托在小腹的玉手悄悄按揉着丝丝坠胀的大肚子,俏脸上仍是神色毅然,“动手吧。”
“方亮,你们去护着马车,”薛映寒松开右手,缓缓将那把四尺有余的长剑拔出鞘来,目光始终凝在离风身上,“其他人布金锁阵。”终镖师都见贯了这样的场面,虽忙不乱。一个精瘦汉子答应着带十个镖丁缓缓后退,围护在马车旁边,余下二十余人在韩仲得指挥下在薛映寒身后依次站稳,隐隐形成一个圆环。
离风默默望着那个挺着大肚子的娇美女子,望着她倔强而坚韧的目光,居然没有动,只是摇头道:“现在的你,不是我的对手。”薛映寒长剑不为所动地斜指身前,扶着大肚子傲然扬起俏脸,平静道:“那你可以试试。”
离风双目波澜不动地望着薛映寒,并不答话,许久,似是轻轻叹了叹:“何苦呢?”
叹声还没有落下,林中陡然响起一阵密集地破空声,几十支黑衣铁箭挟裹在夜幕中暴射而出,众镖师虽暗中戒备,却没料到对方竟不现身,惊诧之下虽及时挥刃抵挡,镖队前方几人仍
是纷纷惨呼倒地。
这阵箭雨来势劲急,却并没有一支是射向薛映寒的,离风的剑比箭雨更快!风声才起,他人已经虎跃而出,修长身躯如烟飘掠,一抹清冷如月的剑光几乎已到了薛映寒胸口!
薛映寒凤目一凝,舒臂拧腕,手中长剑倏然翻起。薛映寒这剑既长且重,剑势亦是沉凝舒缓,可离风风驰电掣地快剑偏偏被她稳稳封住,离风目光冷淡,身形飘转,手中长剑一抹,冷冽剑光如影随形地刺向薛映寒浑圆沉重的大肚子。杀手对敌不择手段,薛映寒最大的弱点就是临盆在即的肚子,他绝不会顾忌什么道义。
薛映寒娇叱一声,玉手抱紧大肚子身子急转,手中长剑反手横在身前,再次挡住离风长剑。双剑再交,薛映寒护着肚子应变稍慢,给离风剑身骤然发出的内劲震得飘退两步。
离风出手太快,直到这时常晟来得及横剑挡开及身的羽箭,横跨一步拦在薛映寒身前,即时挡下了离风连绵而来的第三剑。
薛嵩阳门下七大弟子,常晟武功仅次于薛映寒,内力十分精纯深厚。可他与离风交手一剑,竟觉右腕有些酸麻!他目光一沉,脚步却不退反进,剑光凛凛,稳稳拦在薛映寒身前。
薛映寒先前给离风剑上暗劲逼退两步,只觉腹中一阵闷胀难受,她知道常晟不是离风的对手,左手抱着大肚子暗中揉着肚底,抢上一步长剑疾吐,迫的离风挥剑招架,常晟再出一剑,终于将离风势若疾风的快剑拦住。
韩仲怒喝一声,拔刀也要过去援手。林子里陡然现出数十个黑衣杀手,为首五人长剑齐举,分袭韩仲头颈腹背。韩仲长刀一翻,一招“拨云弄月”悍然挥出,刀刃盘旋,几乎是在同时挡下了五把长剑。他一刀运足了内力,本待将围攻的杀手震退,哪知刀剑相交,五人只是脚步一顿,长剑仍是连绵攻到!
“这五人武功竟都不弱!”韩仲心底一震,这五人配合极为默契,剑招攻防兼备,韩仲连施重手,非但没有冲出一步,反而给五把长剑盘旋围绕,居然给迫的回刀守御!
余下杀手毫不迟疑,默不作声地杀向薛映寒身后的一众镖丁,更有数人跃过人群,悍然向江循所在的马车扑去。幽深静谧的夜瞬间被夹杂着数声惨呼的搏杀声所笼罩。
薛映寒与常晟师出同门,进退之间默契自然,双剑攻守互换,远胜寻常高手联手。离风一把长剑却矫若惊龙快如奔雷,薛映寒身子不便,他大半攻势便落在她身上,一时之间三人竟是平分秋色。
薛映寒性子高傲,从未与人联手攻敌,可离风武功比她之高不低,她又挺着大肚子,哪里还管的了那么多?离风每一招都极简,没有丝毫繁琐虚招,却偏偏快得有些不可思议,薛映寒与常晟足以胜过他,可一时之间在他快剑之下竟是占不到半分上风。
薛映寒腹中胎儿即将足月,随时都可能生产,平日里静卧养胎孩子都动的厉害,何况是这般与人激斗过招?她虽然尽力抱稳大肚子,可身子进退之间鼓隆沉重的小腹仍是不住震晃,被惊动的孩子不停地乱动蹋蹬着。
薛映寒微微皱眉,玉手托扶着闷坠难受隐隐作痛的浑圆大肚子,一把长剑兀自运使如风,硬是将离风大半剑招抗了下来。
双方人数大致相当,又都做惯了刀头添血的营生,偌大的林子里早已打成一片。
外面打的难解难分,马车周围却已左右支绌。随离风来的这批杀手中有几个武功十分不弱,五人围攻韩仲,余下四人全部杀到马车前,嵩阳镖局虽有十人再次,功夫却是不如,虽有镖师方亮怒喝连连、竭力阻拦,仍已有四名镖丁血溅当场,几个杀手几次冲上马车,虽被乱雪出剑逼退,情形却也危如累卵了。
薛映寒百忙之中仍留神望向身后,眼看马车那边势危,急向常晟道:“五师兄,快去后面帮忙!”常晟不语,长剑回还,接连挡下疾风连环三剑,身子却仍斜斜与她并肩。薛映寒一咬银牙,抱着大肚子抢出两步,长剑骤吐,迎头接上离风点向常晟得一招“风起云涌”,娇喝道:“这里有我,五哥!”常晟听得出她声音里的急切与求恳,心底叹息一声,终于长剑一背,纵身退出圈子向马车掠去。
离风剑上始终蕴着一股凌厉内劲,双剑相交,薛映寒连忙催动内力化解,她玉手捧着的大肚子忽然异样地鼓动抽缩了几下,一股从未感受过的闷坠钝疼突兀在圆隆的小腹中蔓延开来。
这突如其来的疼痛比孩子平常踢打厉害的多,薛映寒捂着大肚子疼的娇躯一颤,离风脚步飘忽,人已从她身侧掠过,剑随臂长,凌厉的剑光悄然无声地急刺常晟后心。他这一剑后发先至,常晟一心回援马车那边,竟是毫无察觉!
薛映寒娇叱一声,抱着大肚子拧腰回身,手中长剑铮然震响,挟裹劲风悍然挥出。嵩阳镖局武功胜在清奇古朴,这一剑却是剑势雄浑,犹如天河倒卷,沛然难御,正是她深藏不露的嵩阳铁剑第三式“嵩岳松涛”!
离风双目一寒,脚步下沉长剑回身,蓦地抱剑翻跃,倏地从笼罩全身地冷冽剑光中骤掠而出。饶是他应变及时,半幅衣袖仍在双剑交击之间削落在地,前跃之势也被阻拦下来。薛映寒内力运转太急,更觉腹中坠闷难过,却仍捂着大肚子横剑挡在离风身前。常晟得此一阻,终于赶到马车之前,剑光霍霍,登时将靠近车前的两名杀手逼退。
“怪不得你被称为‘剑凰’,”离风神情淡漠,不见半分喜怒之色,“嵩阳铁剑,名不虚传。”他说话时长剑疾吐,每说一字便攻出一剑,快得让人眼花缭乱。薛映寒舒臂挺剑,在身前划过一个霸道的圈子,生生将离风连绵八剑挡了回去。可她内力激荡震动丹田,更觉小腹坠痛不已,肚底阵阵酸胀发硬。
离风身子一击不中,长剑不收反进,贴着薛映寒剑身纵削她纤手。薛映寒手腕一拧,长剑挣脱他来剑,势大力沉地反撩离风下盘。离风横剑一压,接着她上撩之力飞身腾起,右足诡异狠辣地重重踢向她滚圆笨拙的大肚子!
薛映寒这些天胎儿入盆,愈发圆隆硕大的肚子沉沉坠在小腹,娇躯日见笨重,她性子极烈,情知无力避开这一脚,竟横下心来不去躲闪,愤起长剑不管不顾地拦腰斩向离风,竟是要与他玉石俱焚!
离风长眉一扬,手中长剑横封腰侧,虽将薛映寒重剑挡下,身子却被震得斜飘而出。他身躯飞退,右腿竟还能倒折回来,仍是踢向薛映寒的肚子。薛映寒美目一寒,她长剑已来不及回救,危急关头只得拼力侧身躲避,托扶着大肚子的右手松开肚子急抬起来,堪堪接住了离风这一脚。可她仓促出掌,手上内力难免不足,离风腿上力沉,被她手掌阻了一阻,仍是顶着她的手掌踢中了她的肚子!
离风人在半空无处借力,这一腿只出了四成力,大半内劲被薛映寒手掌挡下,余力被她护体真气化解,踢中之时力道已所剩无己。可薛映寒临产在即、柔嫩娇弱的大肚子仍然禁受不住,她俏脸一白,捂着肚子匆匆退开几步,美目中流露出一抹痛苦之色来。
离风目光冷淡,身子落地时脚尖拧转,剑随身动划开一个奇异弧度反撩薛映寒肩背。薛映寒银牙一咬,催动内力奋剑而起,嵩阳铁剑大开大阖,沉雄刚劲,不但将离风急雨般得剑招生生挡回,凌厉得剑风更是迫得他身影游走,竟是难以近身。
离风长剑快如疾风,绕着薛映寒飘然飞转,却始终攻不进她三尺剑光之内,反而被迫得时时退避,但他的神情却仍是冷定沉稳。薛映寒剑光如练、纵横捭阖,看似占到上风,心中却在暗暗叫苦。嵩阳铁剑霸道无比,所续内力亦是十分刚强,她被离风迫得施展这剑法,每出一招便要随之运足内力,激荡的内力惊动胎息,手捂的大肚子一阵阵的硬胀发紧,更有一股渐渐强烈得酸坠在腹中蔓延,隐约的腹痛也越发清晰。薛映寒难受得只想坐下按揉肚子,可她峨眉凝起,仍是抿着樱唇一剑一剑的递出去。
离风显然注意到了薛映寒的难处,他目光冷冷扫过薛映寒胎动明显、硕大圆隆的大肚子,心中冷哼:“这剑法如此刚猛,以你现在的身子,还能坚持多久?”他所擅的“惊风剑法”以快见长,说起威力刚强却要逊色很多。可他既知薛映寒孕体娇弱难以持久,索性不再退避,长剑骤卷而出,稳稳撞向薛映寒剑锋,仗着内力深厚与她硬悍了三招。
三声沉闷锐响接连响起,离风只觉右腕一麻,薛映寒却是内气受震,圆鼓鼓的小腹一阵明显地抽缩蠕动,疼的她娇躯一抖,捂着大肚子皱眉轻吟,第四剑哪里还刺的出?
离风剑走偏锋,一招“岁暮风烟”,这是他剑法里极罕见的繁琐剑招,长剑划开一个冷森森得圈子,剑光盘旋,将薛映寒娇躯圈入其中。
薛映寒身子沉重,肚子又疼的一阵紧似一阵,那里还能躲避?她只得一咬牙,长剑急振,应了一招“云崖千仞”。这一剑本是以力破巧的妙招,可她勉力提起一口真气,却觉腹中受惊的胎儿一阵踢打活动,肚子亦是紧缩抽动,肚子这的突然加剧的作动痛的她俏脸一白,捂着大肚子掩饰不住美目中一抹痛苦之色,递出的剑招真气虚浮,再使不出“嵩阳铁剑”那雄浑无匹的剑意。
双剑再交,薛映寒内劲不及,竟给震的捧着大肚子踉跄后退。
离风如影随形,长剑疾刺薛映寒玉颈,凌厉剑风激得她衣裙发丝飞散飘舞。薛映寒立足未稳,闪避退路都被这一剑封死,她凤目一瞠,忍着腹中紧坠钝疼勉强提剑招架。忽听一声沉喝,一道矮壮身影已经斜挡在薛映寒身前,刀光霍霍,硬是将离风连绵数剑尽数挡回,却是随行的镖师之一曹锐。
曹锐武功不弱,却绝不是离风的对手,他硬悍离风快剑,只觉右腕酸麻,虎口更是淌下血丝,可他眼见薛映寒肚子疼的娇躯发颤,哪里敢放离风过去?狠狠咬一咬牙,虎吼声中挺刀向离风撞去。离风嘴角露出一抹冰冷的笑,长剑如风挥洒,银涛般的冷光将曹锐刀光尽数遮掩。
薛映寒经曹锐阻挡,终于站稳身子,额头已经渗出细汗,抱着大肚子娇喘吁吁,圆滚滚的大肚子随着她的喘息急促鼓隆蠕动着。她纤手顺着腹中的坠疼抚揉着作动的大肚子,心中无奈地叹道:“小家伙,你乖一点,不要现在捣乱好不好?”孩子似乎感受到了她的为难,蔓延的钝疼终于渐渐消散,大肚子也温顺了些,只有肚底还酸坠的难受。薛映寒才松了一口气,就听曹锐一声闷哼,身子倒飞而出,半空中肩背胸腹鲜血飞溅,竟是同时身中数剑!
薛映寒眼见曹锐滚倒在地生死未卜,离风神情冷漠剑挑他喉口,美目含怒,捧紧大肚子伏身出剑,以剑身磕开离风长剑,随即一招“古松寒凌”,沉重大剑轻若松枝般舞出片片如同冰凌一样的冷光点向离风。
离风眉头微挑,长剑回转,如一阵急风般将袭来的剑光一一震散,随即脚步交错,身子斜转到薛映寒身侧,对着她纤腰隆腹连出三剑。薛映寒身子活动不便,自然不能跟他比轻身功夫,莲步轻移,撑着大肚子退了一退,手中长剑急振,以一招“鬼斧神工”将离风接连卸去。
离风脚步飞转,身子再次转到曹锐身前,一招“天风云涛”直戳曹锐胸口。薛映寒娇叱一声,急挺了大肚子飞身来救,长剑急如星火地削向离风后心,正是围魏救赵的妙招。哪知离风却是毫不迟疑,长剑仍是刺向曹锐,薛映寒目光一冷,忍着腹中坠胀再提一口内息,内力灌注的长剑发出一阵轻颤,势不可挡地刺向离风后背。
眼看长剑及体,离风身子居然诡异无比地向右一扭一转,薛映寒这运足内力的一剑竟贴着他的左肋刺在了空处!薛映寒撑着一个浑圆硕大的肚子,娇躯自然前倾,一剑刺空,身子就是一个微微踉跄。离风缩在袖下的长剑急弹而出,顺着薛映寒修长的玉腿提撩而起,凌厉无比地削向她笨拙沉重的大肚子!
薛映寒方才内力运使稍急,腹中一阵酸痛闷坠,她一剑刺空,已知不妙,奈何离风来的太快,她身子才一站稳,还来不及抱住难受的大肚子,他长剑已经掠了过来!
两人距离太近,薛映寒长剑又被闪在圈外,根本避无可避,她银牙一咬,娇喝声中左掌一扬,云涛掌已然使出,掌影如云涛雾浪将离风上身笼罩,竟是不管这一剑!
离风占尽优势,自然不肯似她这般以命搏命,他剑眉一招,右手剑去势不减,左掌猛然翻起,如同破浪长风一般劲拍而出,透过重重掌影重重拍在薛映寒纤掌上。双掌相交,薛映寒掌力暗吐,玉足急点,娇躯竟借着离风掌力向后跃起。离风分心出掌,剑势难免一缓,薛映寒已经借着他这一缓长剑回收,与电光石火间挡在大肚子下面,剑上巧劲暗使,将他长剑斜斜卸开,百忙之中玉腿弹出,纤足急踢他面门。
薛映寒武功与离风在伯仲之间,若不是她挺着足月的大肚子,绝不致被离风占尽上风。可她到底临盆在即,这看似行云流水般的招数实已使尽了她平生之力。离风被她借力逃脱,目光沉冷,左掌暴吐,运足内力拍中薛映寒脚心。
薛映寒玉腿微颤,身子顺势飘退丈余,才捧着大肚子站住娇躯。这几下动作太大,惊动了待产的胎儿,只见她坠在小腹的浑圆肚子一阵明显的鼓隆蠕动,薛映寒美目一颤,忍不住捂着大肚子露出难受的神情来。
离风阴沉沉地哼了一声,正欲趁机出手,剑眉忽然一皱,长剑反手向背后刺去,只听一声锐响,他剑上内劲骤发,登时将身后一个精壮汉子震退两步。
这汉子名为宗岱,是嵩阳镖局镖师,剑法不俗。这一趟镖共有镖师五人,崔六惨死,曹锐伤重倒地,韩仲与常晟又给众杀手拖住,也只有他抽的出手来帮薛映寒。
一剑无果,宗岱却毫不迟疑,抢上两步长剑直指离风。离风双足不动,长剑从容挥动,将宗岱攻来的剑招一一挡回。
曹锐虽同时身中四剑,但力分则散,剑伤其实并不重,他倒地不起是因为胸前中了离风一掌,别处倒也罢了,偏偏打中了一处穴道,一身内力在离风掌力骤袭之下淤结一处。他运功两个周天,内力便即顺畅,眼见薛映寒为救自己遇险,虎吼一声挥刀扑上。离风收剑一封,宗岱与他共事多年,立时挥剑上来,刀剑并举,围住离风一轮抢攻。离风浑然不惧,一把长剑上下翻飞,曹宗二人合力之下,反而被他逼的连连后退。
薛映寒知道曹锐和宗岱并非离风的对手,她一手扶住酸痛的腰肢,一手顺着肚子隆起的弧度抚摸揉顺着大肚子,一股温暖柔和的真气随着玉指在腹中缓缓游走,安抚着受惊的胎儿。
好容易肚子舒服了一些,薛映寒强忍下腹一阵阵的酸胀坠痛,玉手有些吃力地托住沉重下垂的滚圆肚腹,奋袂挥剑,曼妙娇躯径直卷入离风三人纵横纠缠的剑影刀光之中。
薛映寒武功远在两位镖师之上,她仗剑而出,虽然不敢使出全力,但剑光飒然,仍是将离风大半攻势接下。宗曹二人压力顿减,呼喝声中刀剑并举,登时将局面扳平。再拆数招,隐隐已占了一丝上风。
离风武功既高,胆气亦非寻常,他独对三人亦是丝毫不惧,一把长剑在映寒三人之间翻飞游走,身随剑动,一袭黑衣惊鸿掠影般进退飘转,竟是攻守自如,反倒是薛映寒撑着临盆的大肚子,娇躯活动不便,不时给离风突兀诡异的快剑逼得有些手忙脚乱。
云浓月淡,树影斑斑。镖局数十名镖丁与一众杀手混战一团,刀光剑影夹杂着不时响起的嘶吼惨叫,鲜血早已溅上了白杨虬劲的枝干。
马车周围的交手最为惨烈,这四名换日阁杀手武功俱是精强,再加上因曹锐两人先后抽身而得空的杀手相助,十名镖丁早已死伤殆尽,只剩常晟与方亮再苦苦支撑。乱雪抱着大肚子围护在江循身边,每次长剑出手,便会将逼近马车的杀手挡回。若非她尽力守护,只怕江循身上早给戳上了十几个窟窿了。
江循紧紧盯着那个挺着大肚子仗剑起伏的娇柔倩影,看到她两次阵痛发作而遇险,不由得心急如焚,胸中又是焦急又是烦忧,偏偏旧伤未愈、一身内力只恢复了三成,又给薛映寒点住要穴,他拼命摧动内息,可一时之间那里充的开穴道?
薛映寒越斗肚子越是难受,闷胀发硬的下腹里不断蔓延着沉坠感觉,她努力托住大肚子,仍是累的感觉肚子似乎要掉下来一样。临盆的肚子沉重笨拙,薛映寒挺着肚子辗转腾挪了这么久,早已累的娇喘吁吁,俏脸上香汗津津,纤腰玉腿更是酸痛难忍,她难受的只想躺在床上好好歇息,却只能咬紧牙关撑着沉重的孕体奋力与离风争斗。
虽然是第一次怀胎,可薛映寒本能地感觉到腹中的孩子只怕是要生了。她现在抵挡离风已是勉强,若是待会儿疼的紧了,只怕再也无力跟他纠缠了!心中着急,肚子竟然又隐隐作疼起来。离风敏锐地察觉到她剑上内力一弱,他左掌连摆,以听风掌阻住两位镖师,右手长剑毫不犹豫地一招“长风破浪”悍然施出。
这一剑凌厉霸道,急如星火,更暗藏三记后招。薛映寒无奈,只得运功施展嵩阳铁剑,以一招“山寺暮钟”招架。双剑想交,离风剑招一变,骤然化成一招“风舞孤荷”。薛映寒早有防备,剑使一招“奇峰千仞”稳稳封在了离风剑前,两人都是运剑如风,一瞬之间连对了三剑。
两人内劲随着剑招连拼三次,离风身子飘然一退,顺势消去余力,手中长剑分御两侧,将宗岱二人刀剑全部挡下。薛映寒却是闷哼一声,玉手捂住抽缩不止的大肚子疼的眉头紧皱,却是她内力惊动胎儿,再次阵痛起来。
离风目露一丝冷笑,趁着薛映寒腹痛难禁施展轻功腾跃到她身前,这一招“疾风劲草”剑如寒霜,催杀百草。薛映寒只觉小腹硬缩得厉害,疼的一阵紧似一阵,哪有力气招架,急忙忍疼捧住大肚子飞身后退。宗岱虎吼一声,猛地斜身扑到,使出十分力的一剑堪堪将离风来剑挡住。薛映寒退了几步,更觉肚子钝疼加剧,直痛的她额渗冷汗,娇躯颤抖,美目中的痛苦之色随着大肚子的收缩鼓隆越发浓郁。
怜香惜玉对离风来说不过是个笑话,薛映寒疼的捧着大肚子娇躯颤抖,他却落井下石地移步掠近,长剑激扬,对着她的玉颈和大肚子连出五剑,招招都是凌厉狠辣的杀招。
薛映寒肚子疼的剑都要握不住了,哪里还能抵挡?她一咬樱唇,托扶着大肚子想要施展轻功退避,那知才退了两步,鼓隆的小腹就又是一阵抽颤,疼的她倒吸一口冷气,抱禁大肚子冷汗直流,哪里还躲的开?若非曹锐二人及时挥忍挡下离风,只怕薛映寒早已伤在他剑下,离风凌厉的剑风仍是将她一缕长发削下。
宗曹二人心有余悸,眼看薛映寒痛的俏脸发白,捂着大肚子动也不敢动。只得对望一眼,一刀一剑上下盘旋,竭力阻拦离风,绝不再给他靠近薛映寒的机会。
离风剑意快如急风骤雨,披头盖脸地落向两人身周,曹锐两个合力招架,仍是被逼的连连后退,好不容易薛映寒捱过一次阵痛回来相助,宗岱臂上已中了离风一剑。
薛映寒腹中胎儿本已入盆,随时都要生产,她又挺着肚子与人争斗,内力惊动胎息,足月的孩子终于提前瓜熟蒂落。更因她撑着待产的身子腾挪活动,孩子下降的很快,她的阵痛自然也比寻常女子来的剧烈与急促。离风目光如矩,将薛映寒的难处看的清楚,他力敌三人,犹有余力绕在薛映寒身边,一把长剑剑招诡谲狠辣,只是对着薛映寒笨拙沉重的滚圆小腹招呼。
薛映寒心底又惊又气,她肚子难受的厉害,稍一运功就阵阵坠疼,可离风偏偏不依不饶,硬是迫得她不断施展嵩阳铁剑。薛映寒支持不了几招,大肚子就会再次发作,离风便趁她疼痛难忍的时候痛下杀手。四人交手片刻,薛映寒已经被离风逼的阵痛发作了五次,越痛时间越长,若非曹锐两人拼死阻拦,只怕她此刻早已玉殒在离风剑下了。
曹锐和宗岱神色决然地阻挡在离风面前,无论他怎么抢攻飘动,哪怕拼着中他一剑,也绝不放他对薛映寒下手。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两人身上各自添了数道剑伤,血染襟袍,却始终不肯让开一步。
离风沉冷的双目中隐隐有了一丝怒色,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情绪了。他神色一厉,将轻功施展到极致,身子陡然绕开一个轻烟般的弧线,绕过措手不及的两大镖师骤然出现在薛映寒身前,剑出如龙腾,清冷诡异的寒光将薛映寒整个娇躯笼罩其中。这一招“风卷残云”被他倾力施展,竟已让薛映寒避无可避!
薛映寒一见离风来势,便知这一剑自己无论如何也避不开,她性烈如火,给离风三番两次强欺硬逼,心中愤懑已极。离风痛下杀手,薛映寒亦是凤目怒张,玉手抱稳下垂得越发明显的大肚子,右手剑气势如虹悍然吐出,重重撞进离风剑圈之中。
薛映寒这一招名为“巍岳微尘”,剑势刚猛无俦,更在刚强之中蕴着一股奇异柔劲,剑身顺着离风剑势转了几转,竟将他凌厉无比的剑圈震散,但离风长剑纠缠,也迫得她与他连对三剑。
嵩阳铁剑需得全力运使内力,每对一剑,薛映寒腹中就是一阵酸胀坠痛,她的俏脸便白上一分,对到第三剑上,她玉足一点,终于接着双剑交接之力从离风纵横交错得剑影中挣出身子,捧着大肚子莲步细碎娇躯飘退。
堪堪退出丈余,薛映寒圆滚滚的大肚子突然一阵急促的收缩抽搐,疼的她闷哼一声,抱着肚子脚步迟滞,再也无力后退。这一回阵痛发作的异常厉害,浑圆发硬的小腹肉眼可见得抽搐鼓动着,痛的薛映寒柳腰都弯了下去,玉手紧紧捂着宫缩不止的大肚子缩着身子直发抖,俏脸苍白,冷汗满额,玉腿阵阵发软,若非长剑支撑身子,她几乎就要倒在地下!
离风一剑无功,身形却毫不停滞,脚步交错飘转,如影随形地追向薛映寒。曹锐与宗岱回过神来,急忙追上阻拦。离风头也不回地喝道:“拦住他们!”混战之中,四名杀手突然舍弃对手倒射而回,四把长剑交错起伏,向两人斜扑而来。宗曹二人武功虽强过四人甚多,但他们舍命阻拦,一时之间也难以取胜。
宗岱只回剑挡得一招,就给两人死死缠住,曹锐却不管不顾,任凭两把长剑劈斩到身上,血光飞溅,他人却仍是急掠而过,举剑直刺离风后背,神情决然。
离风眉头暗皱,猛然回身,手中长剑势如毒蛇吐信,剑身轻颤,将连指曹锐胸口七处大穴。曹锐身中十余剑,伤势甚重,全靠一股坚毅苦苦支撑,哪里还避的开离风这一招,他闷声惨呼,胸前血涌如泉,身子无力地软倒在地。
离风只出了一剑,身子几乎是毫不停留地再转,仍是飞身直扑薛映寒。
薛映寒腹痛如绞,疼的几乎要透不过气来,再也无力躲闪。她紧咬樱唇,颤抖着身子抬起汗津津的俏脸,美目望向离风。
离风竟微微怔了怔,她的眼睛美若辰星,眸光清澈,虽然因为难以忍受的疼痛而颤抖着,在面对他的剑时却没有一丝恐惧,只有毫不动摇的执着与坚定。
离风对这种目光并不陌生,他曾经在乱雪眼中看到过,那是为了自己所爱地人,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毫不犹豫,无怨无悔的决绝。他望着那个在眼中急速接近的、挺着大肚子的娇柔倩影,心神一震,不知怎么的剑招就是一缓。
薛映寒想望江循一眼,终还是黯然捂紧收缩急促的大肚子,心中幽幽叹息:“孩子,是我连累你了……”
就在薛映寒缓缓垂下眸光,任凭离风剑刃及身的那一瞬间,两声怒喝突然在她耳畔响起,两把长剑骤然从她身后探出,左剑沉稳凝重,右剑果决精湛,双剑齐出,登时将薛映寒娇躯守在其后。
离风剑势不变,仍是怒龙探海般激刺而至。他长剑先与右剑相交,但觉这一剑出手方位与时机俱是恰到好处,精妙无比,可惜剑上内劲却大有不如,阻了一阻,那人已给他震退一步,借势退到薛映寒身边,扶住了她摇欲坠的身子。左剑随即迎上,借着右剑余势与离风长剑再交。
第二剑比前一剑平庸了许多,但胜在招法严谨内力纯厚,使剑人经验老到,正出在离风旧力将近新力未生之际,将离风这凌厉无比的一剑悄然消弥于无形。
离风一击不中,收剑而立,冷冷望了望横剑胸前,一脸凝重的韩仲,随即面无表情地望向薛映寒身边的少年,目光阴沉。
薛映寒娇软的身子无力地依靠在江循怀里,温热的大肚子紧紧贴着他的身躯,苍白着俏脸轻柔地道:“混小子,谢谢你…”江循抱着她香汗淋漓的娇躯,他清楚的感觉到她鼓隆的小腹那一阵紧似一阵的作动,虎目一酸:“映寒姐,你……”“唔!”薛映寒突然娇躯一抖,痛苦的把急促收缩鼓动的浑圆大肚子顶在他身上不住摩擦,玉手紧紧抓住他的手臂,疼的俏脸上香汗直流。
江循又是怜惜又是内疚,若不是为了他,她怎么会这个时候还出来走镖!他碰也不敢碰薛映寒宫缩正急的大肚子,只能尽力搀扶着她柔若无骨的身子,伸手轻轻安抚着她的香肩玉背,盼着她能好受一点。
韩仲强行冲过五名杀手的围攻,虽与冲破穴道的江循一起及时救下薛映寒,后背也中了两剑,痛彻骨髓,可他面上却不敢有半分显露,全部心神都放在离风身上,提防他再施辣手。
离风却并没有再出手,只是冷冷注视着江循,浑身上下杀意浓浓。围攻韩仲的五名偷天卫见离风不动,也都在他身后默然仗剑而立,神情冷肃。
察觉到江循这边的异样,众人渐渐停止了厮杀,各自向首领的方向靠拢,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嵩阳镖局已有大半镖丁死伤,还能仗剑而立的十几人也大多受伤,离风手下杀手虽也有伤亡,却仍有三十余人,九个偷天卫毫发无伤再加上薛映寒临产,韩仲受伤,江循内力未复,嵩阳镖局局势已危如累卵。
感觉到怀里薛映寒颤抖紧绷的娇躯渐渐放松了下来,她作动的大肚子也柔软了些,江循才松了一口气。薛映寒靠在他身上,微闭着眼睛娇喘吁吁,饱满酥胸与浑圆小腹都随着喘息诱人的起伏着,她玉手还抱在大肚子上按揉着,忍受着还在发作的余痛。
江循抬起头,怒目与离风对视,沉声道:“欺负一个快要临盆的女人,真是好高的手段啊!”离风面不改色,冷冷道:“哦?那是谁害得她挺着个大肚子来跟我动手?”
江循神色愧疚,默然无语。薛映寒撑着大肚子从他臂弯中挣脱出来,目光柔和地对他摇头道:“我没事。”望着她还有些苍白的脸颊,江循目光却是一黯,苦笑道:“姐,他说的没错。”离风冷电一样的眸子忽然逼视过来,冷冷道:“江循,你还有点血性的话,就别躲在她身后,出来很跟我单挑。”江循还没有说话,薛映寒已经托着大肚子提剑欲出:“咱们可还未分出胜负!”
江循忽然伸手拉住她,微微一笑,目光沉稳而笃定:“映寒姐,让我来吧,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小孩子了。”薛映寒望着他坚毅的脸庞,竟没有拒绝,只是温顺地点点头,语声温柔:“嗯,小心点。”
江循一抖长剑,缓缓走到韩仲身前,冷然望着离风,沉声道:“是我得罪了宁王,与他们无关。”
离风狭长的眸子冷冰冰地望着他,声音平淡,却不容置疑:“我可以放过他们,但我要带阿雪走。”
江循目光在镖局众人血迹斑斑的脸孔上扫过,只在薛映寒挺着大肚子的柔弱身影上停留了一瞬,心中却已内疚到了极点,他沉默良久,终于还是深深吸了一口气,长叹道:“好,我答应你。”离风点点头,举剑冷冷一笑:“我会带你的尸体回去复命。”
江循不再说话,长剑缓缓垂在身前,一股玄奥奇妙的剑意缓缓从他身上发出,历经波折,他的剑意似乎愈发精纯。离风的长剑因为内力的灌注而不住颤抖,发出低沉的嗡鸣,一人一剑,杀意凛然。
薛映寒玉手轻轻抚摸着渐渐安静下来的大肚子,美目始终望着江循,没有担忧,没有急切,只是温柔。她轻轻笑了笑,曾经那个到处闯祸,处处需要她照顾的浑小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长得比她高啦。
Comments NOTHING